他的目光有些燙人。

  但是……卻很溫柔。

  封雲霆勉強撐著自己站了起來，嚇了時繁星一跳：“你要幹什麽？“

  “別怕，我隻是去把燈關掉。”

  他站起來的時候，左臂不免地有些晃動，他的牙關幾乎是瞬間咬緊。

  “要不我去吧……”時繁星也跟著站了起來，伸了伸手，還在猶豫要不要扶他。

  不扶，他現在的情況看起來的確不怎麽好；可是要是扶的話……

  他現在光著上身，而腰間的浴巾似乎也有些鬆鬆垮垮搖搖欲墜。

  萬一燈還沒關，浴巾就掛不住了，那就……

  時繁星內心掙紮的時候，忽而感覺眼前一黑——

  燈已經被他關掉了。

  整個世界突然沉入了一片黑暗裏，時繁星有短暫的心慌，“封雲霆？”

  “嗯？”

  聲音在不遠處。

  低沉低沉的，帶著沙啞的磁性。

  他問道：“先生叫你什麽？”

  “……繁星。”

  “好，繁星。”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已經盡在耳邊。

  他就在她身後坐下，柔軟的床驟然陷下去一大塊。

  “繁星，過來。”

  回憶仿佛瞬間閃回了榕城大酒店裏她跟先生初見的那一晚，時繁星的心仿佛漏掉了一拍。

  “你……你說什麽？”

  “我說，過來。”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黑夜，這樣的聲音。

  她感覺自己的心都快從胸腔裏跳出來。

  她沒動，卻聽到身後的人繼續說：“繁星，今晚留下來，好不好？”

  “可是我……”

  “你放心，我不會碰你，我並不是一個隻在乎短暫歡愉的人。”

  她忍住大哭的衝動，捂住嘴，也不管黑夜中的他能不能看到，瘋狂點頭：“……好，我留下，我留下。”

  “我一直睡不好，”他說：“什麽安眠藥都不管用，我隻是想要聞著你的氣息，好好睡一覺。”

  “……好，都好。”

  “可惜了，”他偏頭看向窗外：“今晚雨太大了，看不到美麗的星空，我好想看星星啊，給你一起。”

  時繁星的淚水已經決堤，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會有晴天的，會有的，我去查天氣預報，我現在就去查……”

  “不用查的，你說得對，總有晴天的。隻要我一直等，總能等到晴天，也總是能等到你的。”

  窗外，雨水仍舊嘩啦啦的落下，仿佛沒有停歇。

  轟隆隆——

  這次的雷比上次更大一些，震得人心都在顫。

  那一道亮如白晝的光閃過，照亮了他半邊臉龐。

  時繁星終於看清了此時此刻他的樣子——他唇邊含著一抹淺淺的笑意，眸中汲著溫柔的眼波，就這麽平和地落在她身上，似有千言萬語無法言說。

  這一切的一切，除了今夜沒有星光之外，都跟那一夜分毫不差。

  時繁星忍不住囈語出聲：“……先生。”

  頓了兩秒。

  聽到他沉鬱沙啞的嗓音：“繁星，我在。”

  “……”

  “別哭啊，見到我了不高興嗎？”

  她瘋狂點頭：“高興啊，真的很高興，沒有比見到你更高興的事情了……”

  可是越說，哭的越狠，到了最後，她幾乎連一句完整的話都已經說不出來了。

  直到一個溫暖的懷抱將她輕輕擁入懷中，他濡濕的吻落在她的發頂，一如既往的輕柔：“高興的話，就不要哭了，好嗎？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都知道。”

  他身上，有淡淡的沐浴液香氣。

  柑橘氣味。

  像極了古龍水。

  “不要哭了，你公司的事，交給我來解決。孫振那邊，也交給我來處理。你好好休息，好好睡一覺，好嗎？”

  “先生……”

  這一次，他一刻都沒有停留，應的很快：“嗯，我在，你想跟我說什麽？”

  “我、我想、救小辰……”

  “我知道，我們明天就去找孫振，就算是綁我也要綁著他去醫院做配型。”

  她從他懷裏抬起頭，雙手小心翼翼的觸了觸他的臉，“我……”

  “別哭啊，繁星，你乖，不要哭。”

  “我……先生，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嗯，你說，我聽著呢。”

  “我……”時繁星緊緊抱著他的脖子，就像是抱著全部的希望：“我……你……你曾經有過一個孩子的。”

  抱著她的胸膛肌肉瞬間繃緊。

  “你說什麽？”

  “我說，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她咬著唇，拚盡全力仰著頭，貪婪地看著他：“我、我到國外剛安頓下來，就接到了你的死訊。我暈倒了，被送到了醫院，可是……可是……”

  黑夜中，他的喉結上下滾了滾，呼吸也漸漸零亂了起來。

  “可是她還是走了，”時繁星道：“她已經五個月了，已經成型了，醫生說，是個女孩子。”

  不知道為什麽， 封雲霆感覺像是有一記悶錘砸在心裏心口，把他的心都砸的血肉模糊，那種痛楚比手臂上的痛楚更為劇烈，他整個人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時繁星好像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情緒裏，“……我把她帶回來了，但我不想讓她一個人太孤單，我就把她埋在了雲台山的山頂。”

  “是你跟陸廷去雲台山的那一天嗎？”

  “……嗯，我陪著她呆了一會兒，我跟她說了，你帶我在這裏看過星星，也看過日出，這裏是距離天空最近的地方。天上有那麽多星星，都是媽媽，我會陪著她的，永遠陪著她……”

  原來是這樣。

  難怪那天下那麽大的雨她還遲遲不肯下山，最後被淋了個透透徹徹。

  原來竟然是這樣……

  “小辰……”時繁星把臉埋在他的胸前，一抽一抽的，斷斷續續的說著：“我們的孩子離開的那那一天，也是小辰出生的日子……先生，為什麽上天這麽不公平呢？她這麽好的孩子，卻有一對那麽不負責任的父母？可我多麽希望我能生下你的孩子，可我還是留不住她……先生，我留不住她，我沒辦法，我給醫生跪下求他，我求上帝，我求上天，求滿天神佛，甚至去求惡鬼妖魔，我什麽都求了，可是我還是沒能留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