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繁星和沈如意到達福利院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福利院裏有許多義工也已經離開了福利院回了家，隻有幾個老師在照顧著幾十個孩子。

  見她們來了，院長走了出來說道：“請問你們是……”

  時繁星輕聲道：“你好，我是小豪媽媽的朋友，來看一看小豪。”

  提起小豪這個名字，院長的臉上有深深的焦慮。

  她們被請進了院長的辦公室裏，雖然名義上是叫做辦公室，其實就是一間已經破舊斑駁的平房，牆皮都有些泛黃，掉的坑坑窪窪的。

  “小豪的情況恨不樂觀。”院長說：“我們福利院的資金也有限，之前找了心理醫生來這裏看了一次，醫生說，是自閉症。”

  時繁星的臉色微微沉了下來。

  院長繼續說道：“這個病，很多都是先天的，像小豪這樣後天的自閉症兒童，基本上都是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孩子畢竟還小，接受能力比成人弱很多，而且像至親離世這種事，就算是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抗得過來，更不要說是個一個五歲的孩子了。”

  時繁星歎了口氣，從包包裏取出一張銀行卡，遞給院長：“這裏麵有幾萬塊錢，麻煩你們盡量幫小豪治病。”

  院長有些惶恐：“不好意思，請問您貴姓？我去登記一下……”

  “不用了，”時繁星說：“算是我捐給福利院的吧。”

  院長唏噓了兩聲，臉色也有些烏沉沉的：“請問一下，小豪的媽媽……是不是？”

  有些話，諱莫如深，大家都不願意點破。

  隻是說道這個話題，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時繁星道：“病入膏肓。”

  院長聽明白了，點了點頭嗎，道：“小姐，麻煩您轉告小豪媽媽，我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孩子的，不管是自閉症還是健康的孩子，隻要來了我們福利院，我們都一定會竭盡所能去幫他。”

  “……好，謝謝。”

  “小姐，您要見一下小豪嗎？”

  “可以嗎？”

  “可以的，您跟我來吧。”

  小豪的房間，是一個四人間。

  緊湊狹小的空間裏放著兩張子母床，小豪一個人枯坐在床邊，看著窗外一言不發。

  聽到門被推開，也隻是回過頭來望了一眼，目光有些呆滯和茫然。

  時繁星和沈如意走了進去。

  “小豪，還記得阿姨嗎？”

  小豪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然後仍舊是轉過頭去看向窗外。

  就好像……她隻是一個陌生人。

  院長說：“小姐，醫生之前說過，自閉症的孩子可能內心非常孤獨，我們嚐試過跟他聊天，跟他玩遊戲，可是都沒辦法打開他的心。”

  沈如意突然追問了一句：“那是不是沒有人能走進他的心呢？”

  “這個不一定，或許有那麽一兩個，對他來說是很特殊的存在，其他的一切對他來說都不重要，隻有特地的那個人能引起他的心理波動。我想，能讓這孩子好起來的唯一一個人，恐怕就是他的媽媽了吧。”

  可是小豪的媽媽已經沒有辦法來看他了。

  事實有時候太過殘忍，殘忍到根本不忍心說出口。

  “小豪？”時繁星又試探著叫了一聲。

  這一次，小豪似乎是有了反應，轉過頭來看她的時候，眼睛裏噙著淚水，滾燙的淚珠不停的流出來，可是他卻始終沒有開過口。

  時繁星心裏一陣揪著疼，她勉強讓自己扯開了一個笑意，溫柔的跟他交談：“小豪，你還記得之前給阿姨唱過的那首歌嗎？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小豪突然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跟著她一起唱，可是轉瞬間就合上了嘴，咬著唇悶不吭聲。

  然後，他突然站了起來，用力把時繁星和院長還有沈如意都推了出去，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同時，裏麵傳來小豪撕心裂肺的哭聲。

  沈如意聽的紅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問道：“院長，你們這裏的孩子可以領養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需要辦理一些手續，比較麻煩。”

  “我不怕麻煩，我想領養！”

  “好，那我把需要準備的資料清單拿給您。”

  回程的途中，沈如意開車，時繁星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兩個人都一路無話。

  時繁星也一直都看著窗外，心卻沉到了冰冷的穀底。

  她跟小豪媽媽一樣，都是癌症晚期。

  如果有一天她也跟小豪媽媽一樣，那她的小陽和圓月……該怎麽辦？

  先生不是他們的生父，撫養權肯定是爭不過封雲霆的。

  倘若封雲霆鐵了心要把孩子要回去，兩個孩子還那麽小，要是顧心蕊有了歹心……

  叮鈴鈴——

  手機響起來，是先生。

  時繁星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原來已經九點多了。

  “喂，先生。”

  “嗯，還好嗎？”

  時繁星的聲音有些低沉：“我沒事，抱歉先生，我今天回去晚了，忘記跟你說。”

  “沒關係，孩子們都被照顧的很好，我隻是擔心你。”

  “……先生。”

  “嗯？”

  “你還記得小豪嗎？之前我拜托過你幫忙找福利院。”

  “當然記得，這孩子之前很活潑開朗，還很喜歡唱《小星星》。”

  時繁星有些激動：“對，就是他。先生，我想幫他……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幫，我覺得很無力。”

  先生溫柔的安撫著她：“繁星，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不幸的人，你不可能遇到一個就去幫一個。這個孩子的情況確實很可憐，我會安排醫生去幫他看病，但是他的自閉症已經很嚴重了，所以說……隻能盡力。”

  “先生。”時繁星問道：“自閉症……對孩子來說，是很大的打擊，對嗎？”

  “對，不僅是孩子，對於成年人來說，也是很痛苦的。他們的世界隻有自己一個人，孤獨就像是海水一樣，就在自己喉嚨口，時刻都能沒過脖子，這種感覺真的很窒息。”

  “……你也明白這種感受嗎？”

  先生深吸了一口氣，沒說話。

  時繁星知道自己又問的多了，苦笑了一聲道：“就當我沒問過吧……”

  “對，”先生道：“我很明白，感同身受。”

  ……

  沈如意把她送到了租住的房子樓下，大老遠就看到陸爵在等著了。

  見她們兩個一身疲憊的回來，陸爵一臉擔憂：“你們還好嗎？”

  時繁星道：“陸總，如意……可能有點不開心，你先帶她回去吧。”

  陸爵回頭去看沈如意，隻見平日裏蹦蹦跳跳的人此時在用手背慌亂的抹掉臉上的淚水，臉上瞬間閃過一陣心疼。

  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包裹住沈如意，轉頭對時繁星說：“好，時小姐，你也快上去吧，你的先生也很擔心你，但是他沒辦法跟我一樣在路燈下等你回來，隻能在樓上的黑暗裏。”

  時繁星點頭：“……好。”

  目送陸爵的車載著沈如意離開，時繁星才邁步走向了電梯間。

  到了房子門口，房門沒鎖。

  她剛拉開門，就被一個熟悉的懷抱擁住了：“冷嗎？”

  “……有一點。”

  “沒關係，我抱著你就不會冷了。”先生擁著她進了屋子，反手關上門，把她困在自己的胸膛和門板之間，低頭去吻她的唇。

  一觸即離。

  “繁星，不要怕。”

  “先生，你好像總是能一眼就看出我的軟弱。”

  “那是因為我足夠了解你。”

  時繁星放鬆了自己，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先生，今天……你想要嗎？”

  “不是說要等你辦完離婚手續？”

  “可是我……很想你。”

  先生輕輕吻在她的發頂：“繁星，你現在很脆弱，我知道你很需要，你放心，我會陪著你，但是我越是在乎你，就越是怕唐突了你，而今天，不是個合適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