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繁星這番話說完，更是引來一片白眼和噓聲。

  “手稿？現在都是用軟件作圖，哪裏還有畫手稿的？她以為她還活在中世紀？”

  “我覺得她就是故意的，一個設計師連設計軟件都不會用，根本就不行嘛！”

  “十五分鍾？用軟件做都不一定做得好，還畫手稿，開什麽玩笑？”

  整個會議室裏亂哄哄的，有小聲議論的，還有高聲嫌棄的，反正都不怎麽看得起她。

  隻有經理，估計是因為封雲霆的關係，對她說話還算是比較客氣：“你確定十五分鍾你可以畫完整套珠寶的手稿？”

  “我不確定。”

  經理氣的不行：“那你還說……”

  “我不確定的事，從來不會說出口，這是我做事的原則。”時繁星道：“經理，陸總，請相信我一次，如果我畫不出來，那也是我當眾出醜，不會耽誤你們太長時間的；如果我畫得出來，那對公司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不是嗎？”

  經理微微點了點頭，覺得她說的倒是有點道理。

  但是這裏畢竟不是他說了算的。

  經理轉過去看向陸廷：“陸總，您的意思是……”

  陸廷沉默了一會兒，手指在桌上點了點，哼笑一聲：“這位小姐，你終將會為你的自大和無知付出代價。”

  時繁星站直了身子，點頭：“那就請陸總給我一個付出代價的機會。”

  “很好，”陸廷輕笑：“你很有勇氣，不過十五分鍾太長，我隻給你十分鍾，還包含你記尺寸數據的時間。當然，我知道這個要求確實很苛刻，但是誰讓我是公司的老板呢？”所以，你還要接受這個挑戰嗎？”

  時繁星堅定地點頭：“要。”

  任何機會她都要抓住！

  職場人不怕遇到難纏的老板，怕的是遇到不懂行還要瞎指揮的老板。

  陸廷雖然態度傲慢還毒舌，但是他的確是有才華的。

  有才華的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惜才。

  “好，”陸廷道：“秦經理，尺寸數據給她，再給她一支鉛筆和畫板。”

  秦經理立刻準備好了東西，遞給了時繁星：“時小姐，給您。”

  “謝謝。”

  但是問題來了，會議室裏坐的滿滿當當，根本沒有她的位置。

  她走到了牆邊，直接把畫板按在了牆壁上，“秦經理，麻煩尺寸給我一下。”

  “啊，好的。”

  尺寸數據確實是多。

  整整兩頁。

  這一套珠寶上鑲嵌的寶石很多，每一個都有不同的尺寸，此外還有掛鉤的半徑，鏈子的長短，胸針的大小……

  她花了三分鍾時間，把所有尺寸數據都刻在了腦子裏，然後全神貫注開始作畫。

  “圓規，謝謝。”

  秦經理趕緊遞到了她手中。

  “T型尺。”

  秦經理又是一個飛撲遞了過去。

  “直角三角尺。”

  這個……秦經理有點為難：“時小姐，現在基本上沒有畫手稿的了，圓規和T型尺還勉強能找到，三角尺實在是沒有。”

  時繁星正在奮筆疾書的手頓了頓。

  “哈哈哈傻了吧？手稿已經是老掉牙的東西咯！沒人用啦！”

  “看你年紀也不大，怎麽這麽老古董呀？這回沒有三角尺，你要怎麽畫？”

  怎麽畫？

  當然是用手話。

  她把鉛筆豎了起來，放在麵前，閉上一隻眼比了比，然後在紙上點了個小點，坐上記號，很快就畫出來了一個45°角來。

  秦經理眼睛都睜大了，“時小姐，你剛剛是在目測角度嗎？這恐怕不太準吧？”

  “一會兒用尺子量一下就知道了，”時繁星道：“橡皮有嗎？”

  “哦，這個有。”

  時繁星從秦經理手中接過橡皮，在珠寶上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擦出一片小小的白色來。

  “哇，她這是在畫什麽？”

  “不知道，葡萄吧。”

  “哈哈哈哈哈，神特麽葡萄……”

  一直坐在主席位上方的陸廷卻漸漸坐正了身體，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對麵牆壁上的那幅手繪設計圖——

  他給給了她鉛筆，所以根本無法染色。

  確實她卻用一根鉛筆畫出了立體的光影效果，綠鬆石的吊墜先全部塗黑，再用橡皮擦出深淺不一的白色，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顆黑寶石從紙上透了出來，足以以假亂真。

  他低頭看了看表：“你還有最後一分鍾。”

  時繁星聞言，加快了手下的速度。

  她用的是從難倒易的法子，先畫了尺寸數據最多最繁複的項鏈，然後是耳環、胸針，最後是戒指。

  最後，額外她還補了一個耳掛。

  “時間到。”

  “好了。”

  時繁星把自己的設計圖取了下來，走過去遞給陸廷：“陸總，您請過目。”

  秦經理離得最近，看完之後整個人都驚呆了：“我的媽呀，陸總，這……”

  她這幅設計圖不但在規定時間內完成，而且還對不合適的地方做了修改。

  十分鍾。

  “這畫的倒是不錯，但是尺寸不對也不行吧？手稿哪有軟件精確？”

  “就是，她這就是想要嘩眾取寵罷了。”

  主席位上，陸廷發話了：“尺寸都對，誤差……肉眼分辨不了。”

  會議室裏頓時鴉雀無聲。

  剛剛那些說風涼話的人此時都閉了嘴。

  手稿都可以畫的這麽精確，這是什麽手啊……

  時繁星累得夠嗆，不過看到大家這樣的反應，心裏還是有些自豪的。

  “陸總，我說一下我的設計理念。首先，我把珠寶改成了黑曜石，黑色比較穩重，比較適合長輩，但同時也可以完全符合年輕人對於‘百搭款’的審美。其次，這款項鏈之前的設計顯得太厚重了，會給人一種壓迫感，所以我把寶石和鏈子的接口處都用了修長的流蘇來鏈接，這樣帶著整體就有了鬆散和垂墜的感覺，也顯得更加輕盈。再下來是這個胸針……”

  時繁星一一把自己做了修改的地方講了出來，事無巨細，為什麽要改，這樣改有什麽好處，跟客人的要求匹配與否，她都一一講解清楚，清晰又明了。

  說道最後，整個會議室就隻有她一個人的聲音，除此之外，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到。

  當她結束的時候，所有人都屏息看著陸廷，期待著他的最後決定。

  陸廷深吸了一口氣，麵色沉靜：“去人事部辦手續。”

  “啊？”

  秦經理滿臉喜色：“恭喜你時小姐，你被錄取了！”

  “真的嗎？”

  陸廷繼續道：“月薪二十萬，再加項目款的20%，有問題嗎？”

  二十萬！

  “沒問題！”

  “那就趕緊去，下午客戶要過來，你準備一下，要是這個單子談成了，光是項目分成你就可以拿到五十萬。”

  時繁星驚訝的合不攏嘴。

  昨天她在查資料的時候就看到有人說過，唯一珠寶不缺錢，缺的是人才。

  隻要能力足夠，老板開價很爽快的，但是同樣的，很少有人能拿到那麽高的酬勞。

  她整個人都振奮了起來：“謝謝您陸總。”

  “不要謝我，你不會軟件還是個大問題，限你三天之內學會，否則一樣走人，明白了嗎？”

  “明白！”

  “散會。”

  陸廷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會議室。

  所有人都一擁而上，湊到了他麵前的桌子上，看著時繁星剛剛的那副設計圖。

  “……你們怎麽說？”

  “不管你們怎麽說，我隻有兩個字——服氣。”

  “真的，太強了，我的媽呀，我的教授當年也是堅持畫手稿的，可是都沒她這麽精確。”

  秦經理碰了碰她的手臂，笑眯眯的：“時小姐，走吧，我帶你去辦手續。”

  時繁星回過神來：“好的，謝謝。”

  “我跟你說啊，你今天……”

  喉嚨口突然湧上了一股腥甜粘膩的味道。

  “噗——”

  她一個沒忍住，偏頭吐了出來，白色的地板被染成了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