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夜白沒有回答，他端著麵前的青花瓷杯慢慢地品著。

  顧綰綰再問，“你知道我的存在嗎？”

  問完，顧綰綰握緊自己的雙手，指甲隨著時間的走動一點點地掐進掌肉。

  “知道！”

  輕淡的聲音傳來，關夜白再倒茶到杯子裏。

  “什麽時候知道的？”

  顧綰綰低下頭再問。

  “從來都知道！”冷清的回答像尖銳的針尖往著顧綰綰的心口紮下去，她隨著話音結束怔了下，再抬起頭臉色雪白雪白的，眼淚不知覺地從眶裏流淌出來。

  顧嫿說，讓她別找關夜白，別問關夜白，那是自取其辱。

  可是她抱著那一點點的希望，還是問了，而且一問問到底。

  “為什麽！”

  關夜白看著麵色發白，滿是眼淚的顧綰綰，淡淡地回道，“我有自己的家庭！”

  這，答案！

  顧綰綰竟然不知道怎麽接下來該問關夜白什麽。

  是啊，關夜白二十年前娶了關明珠，然後兩個人生下一個女兒，叫關姍姍！

  所以，她和顧嫿的存在真的是……

  怪不得八年前秦家反對姐姐嫁給秦禦白，怪不得用盡法子地拆散，原來他們也知道姐姐的身世見不得光。

  她也是！

  過了半會，顧綰綰將滾出的眼淚用力地往回收，等著它們不拚命往外跑，她譏諷地再問道，“那你為什麽要招惹她？”

  整個事情，到底怪誰！

  怪蘇意嗎？她孤身一人跑到北六城找自己的丈夫，有錯嗎！

  她再懷上丈夫的孩子，有錯嗎！

  還是怪蘇意又把沒有父親的孩子生下來，讓她們姐妹兩個受盡欺淩。

  顧綰綰咬著牙，恨恨地瞪向對麵的關夜白。

  她不怪蘇意，蘇意用盡所有地把最好的給她和姐姐。

  她恨眼前的男人，無情無義，不負責任！

  就算他當年失憶，忘掉蘇意。

  “好！”顧綰綰輕笑著點點頭，她不再問了，已經沒有什麽意義。

  以後就讓自己和顧嫿好好地照顧蘇意，然後當她們的親生父親早死在二十多年前。

  顧綰綰拿起座位上的包，準備走人，喝茶的關夜白開口說道，“我給你安排個大設計師的位置，年薪待遇比秦氏給你的更好。”

  “你媽的費用，我來付！”

  “還有……”

  不等他把話說完，顧綰綰將著桌上的茶水往著那張清雋完美的麵容上潑過去，“你現在有什麽資格來說這些！”

  現在說給她安排工作！出媽媽的手術費，那些年他跑哪裏去了！

  顧綰綰真是恨透了這張和自己相似的麵容。

  厭惡！

  惡心！

  關夜白沒生氣，他從桌上的紙盒裏掏出紙巾將臉上的水珠擦拭掉，再抬頭，那雙冷峻無情的眼眸盯著顧綰綰。

  “綰綰！”

  “陸驍他……”

  “他怎麽？”沒等關夜白說完，顧綰綰冷冷地瞪過去，她用力地捏緊手中的杯子，厲聲問道，“關四先生，你到底想說什麽！”

  關夜白坐直身體，淡淡地回道，“陸驍這個人性子冷漠，手段陰狠，不是良配。”

  “況且，他的年紀比你大上許多。”

  “然後那……”顧綰綰譏諷道。

  “關四先生，你是來關心我的終身大事的？還是說，關家想怎樣！”

  對眼前的中年男人，顧綰綰曾經是念念不忘的，如今她瞧著這張臉，厭恨到了極點。

  她這輩子，還沒有那麽地恨過一個人，恨到多看一眼她全身的骨頭在發痛，血液在沸騰。

  這種痛覺，哪怕是在顧鋒和顧家人身上都沒有過。

  “關家想和陸家聯姻！”關夜白清冷地回道，後麵的話他一字一字地說得異常認真和清楚，“姍姍的家世和他相配。”

  “哈哈！”

  聽完關的話，顧綰綰覺得好好笑，異常地好笑。

  她的親生父親第一次見麵，同她說了不少的話，可沒有一句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更沒有說“對不起”。

  他是來勸她同自己的丈夫分開，然後把她的男人讓開他寵愛的女兒。

  好笑！真的太可笑了。

  “綰綰，你是聰明人。”關夜白冷著聲音，說道，“關家不會認你！”

  也就是說，關陸聯姻，這個關家小姐不會是她顧綰綰。

  顧綰綰笑到眼淚跑出來，她滿眼朦朧地看著這位關四先生，極其譏諷道地笑道，“我也沒有想過認你啊！”

  “關四先生！”

  “但是！”

  話鋒一轉，顧綰綰更用狠地將手心的杯子捏著，“啪”的聲，她太過用力，杯子直接被捏碎，碎片極快地紮進她的掌肉。

  這會，是痛了，她滿是鮮血的手心痛得可以順理成章地掉幾滴眼淚出來。

  “想讓我放棄陸驍！”

  “關四先生，你哪來的資格！”

  “就算是關家掌權者，也不可能讓你事事如願！”

  說完這些，顧綰綰低頭將掌心染滿血的玻璃片隨意地扔進垃圾桶，對麵的關夜白也沒有出聲，他的雙眸冷淡淡地盯著自己麵前的茶杯，沒看顧綰綰一眼。

  處理碎片的時候，顧綰綰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偷偷地瞧了他一眼，見這男人連多餘的眼神都不給自己，真的是心死如灰。

  她真的明白，為什麽顧嫿一而再地讓自己別去找關夜白。

  因為，她和姐姐過得再不好，她們的“親生父親”都不會多看一眼。

  去找他，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想明白這些，顧綰綰快速地抽取桌上的紙巾，顧不得挑沒挑幹淨掌肉裏的碎片，徑直從關夜白的身旁穿過，離開這家餐廳。

  “你會後悔的！”

  走前，男人清冷地加了句。

  顧綰綰頓了頓，她微微扭頭看向坐在卡座上，端著茶杯喝著的關夜白，眼淚又從眶裏拍跑出來。

  她吸了口氣，冷冰冰地回道，“你他媽的，真是個人渣！”

  說完，她極快地衝出店門口，半點都不願意同他聊下去，也不想同他待在一個空間裏。

  這樣的男人，白長了張絕色的容貌，也白白地讓蘇意當年孤身跑到北六城去找他。

  顧綰綰甚至在想，蘇意要是被趕回南九城的時候，把肚子裏的自己打掉多好！

  這樣，蘇意或許過得好些，或許她現在不會出車禍，又昏迷不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