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 快回去！有人給你送通知書了！”

  邊上有人問：“什麽通知書？”

  “還有什麽！元素她考上大學啦！聽說分數還挺高, 是文科狀元, 現在元素家圍滿了人, 元素你趕緊回去, 領導都在呢！”

  等元素到家, 家裏被圍的裏三層外三層, 眼下快到年了，很多人不用上工，都來看熱鬧。

  錢紅衛見閨女回來, 激動道：“元素，快！給領導問好！”

  領導們見了她，一直點頭, 高考有十多年沒舉辦了, 確切說有11界學生沒考了，今年第一年, 大家從農田裏、工廠、車間等地方, 一起去考場考試, 本縣教學水平不行, 領導們想都不敢想, 這地方會出狀元，一個還不夠, 一來就來倆！

  第一屆考生就這樣爭氣，鼓舞了全縣師生的士氣, 對領導們的仕途也有好處。

  “腹有詩書氣自華, 不愧是高考狀元。”

  元素有禮地回應。

  領導又問：“這位賀倫是誰？”

  當下賀倫也來了，領導見了他更是眼神一閃，這孩子氣質很好，強勢強大，眉宇間可見沉穩，看起來不似凡人，聽錢紅衛介紹完他的情況，領導點頭道：

  “現在各地已經開始撥亂反正，隻要你父親真是被冤枉的，一定可以平反。”

  又說：“小同誌，我要恭喜你！你是我們市今年的理科狀元！為全市學子帶了一個好頭啊！”

  領導說完，原以為眼前的青年不說感激涕零，但也好歹麵露激動，多少有點狀元的自覺，誰知賀倫一點反應沒有，隻淡淡地點頭，一旁站著的錢元素，也和他一樣，沒一點激動感，理智的好像考了狀元的是別人，似是一切都跟他們無關，領導得不到回應，尷尬地咳了咳。

  心說這倆人怎麽回事，他們知道狀元的意義嗎？知道第一屆狀元意味著什麽嗎？知道他們成了全市學子的榜樣嗎？知道教育部門有多高興嗎？

  聶前坤站在人群後，看了這一男一女，感覺這兩個孩子出色的不像農村人，他想到正事，拉著一旁的女人問：“請問這村裏有沒有哪家20年前抱養過一個孩子？”

  “抱養？”對方看了他一眼，搖頭：“這年頭自家都吃不上飯，誰顧得上抱養別人家的孩子？”

  聽聞這話，聶前坤和時雪明都有種說不出的失落，這大嬸說的沒錯，農村條件這麽差，自家都吃不上飯，哪有心思抱養孩子？更別說那還是個女孩了。

  倆人一番打聽，時雪明看著院子中間那個神色淡淡的女孩，心說那要是她閨女該多好，長得漂亮，為人沉穩，氣質不凡，站在人群裏十分出眾，就覺得跟其他人不一樣，不過怎麽可能呢？哪個農村家庭會讓一個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人考大學？

  時雪明看了很久，失魂落魄地走了。

  等二人走遠，剛才那大嬸趕緊找了周紅梅。

  “你說什麽？有人來打聽孩子的事？”

  “可不是？還說是20年前丟的女孩，要不是我穩得住，肯定被他們看出來了，紅梅啊，這倆人看起來不好惹，也不知怎的竟然能找到這來。”

  周紅梅心煩意亂，就連元素考上大學這種天大的好消息都不能讓她高興，她把錢紅衛拉到一邊，說了這事，倆人再也高興不起來。

  錢紅衛坐在院子裏低著頭不說話，眼下很多人來道喜，他家閨女爭氣，考了本市的狀元，誰不誇他閨女聰明？都說他老錢家基因好，生出這麽個長得好又聰明的大學生，將來考了大學出來就是吃皇糧的，這樣的人一堆男人排隊想娶，村裏人都說他錢紅衛祖上燒高香了。

  是啊，他錢家祖上八代都是貧農，一直生活在錢家莊，沒有一個走出去的，可就這閨女不一樣，打小就漂亮，氣質還好，會讀書，一看就不是他家的種，事實上，閨女確實不是他親生的，那年周紅梅懷了個閨女，誰知臘月裏忽然小產，送去醫院時孩子沒保住，周紅梅很傷心，錢家一個在醫院工作的人，忽然問他們想不想抱養一個孩子，如果是以前，錢紅衛一定會拒絕，自己也不是不能生，為什麽要抱養別人家的孩子？可那孩子真的很漂亮，小臉粉嘟嘟的，嘴唇兒粉粉的，一出生就漂亮，周紅梅剛沒了閨女，正漲奶，見孩子餓得哭，便給孩子喂了奶，誰知喂出感情來了，不僅孩子離不開她，周紅梅也離不開這閨女，錢紅衛見狀，隻得把孩子帶回家。

  這一養就是二十年。

  誰知對方會這時來找。

  若按照村民所說，對方氣勢不凡，是有錢人，那閨女到了他們家，過慣了富裕的生活，還能看得起他們這窮爹媽？

  是以，錢紅衛和周紅梅一直很怕元素被親生父母拐走，很沒有安全感。

  當年那護士早就說過，這孩子的父母是京城人，原想著離得遠不會來認，誰知閨女要去京城求學。

  “要我說，都是命！躲不開就不要躲，真要來認，你不讓孩子認親爹親媽？”錢紅衛幹脆豁出去：“我不管，反正這是我閨女，到哪都是我閨女！哪怕他們來認，也隻能多一雙父母，決不能把我們給扔了！”

  周紅梅哭道：“說得好聽，誰知道以後會怎樣？”

  “行了！你這婆娘，就知道哭哭啼啼的，我說了，閨女不是那種人！”

  說完，錢紅衛去接受村裏人的道喜。

  -

  元素和賀倫高考中狀元的事讓全村人都激動起來，唯獨不激動的就隻有他們二人，倆人躺在草垛上讀了會詩，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走近。

  “春生哥，太好了！你考上大學了！”

  虞春生臉色陰沉：“考上又怎樣？錢元素和賀倫考了狀元，我比他們低了一百多分，也隻能報京城的普通大學，根本去不了好學校。”

  宗玉香知道他喜歡拿自己跟賀倫比較，當下安慰：

  “已經很好了，春生哥等你去北京再好好學，以你的才智，總有一天能超過他們。”

  虞春生臉色好看了些，他打量著宗玉香的模樣，忽而嫌棄起來。

  眼前的宗玉香用深綠色的頭巾包頭，身上穿著厚實的大棉襖，身材看起來臃腫不堪，加上臉上那種表情，一看就是粗魯的鄉下女人，根本不配做他虞春生的女人。

  要不是有利用價值，他又怎麽可能跟這樣的女人在一起？

  “玉香，我過段時間就去學校報道了，不過你放心，等我安頓好就回來接你。”

  宗玉香一滯，並不相信，“萬一你不回來怎麽辦？春生哥，你可別忘了是我大伯給你開的證明，我父母還指望你回來接我，讓我過好日子呢。”

  “你放心，我一定會的！”虞春生虛情假意道。

  當然，他絕不會回來，他一個堂堂大學生，怎麽可能娶一個鄉下女人？

  “你不回來也沒關係。”宗玉香笑得意味深長，“你要是不回來接我，我就去你學校找你，反正我知道你在哪個學校，哪個係。”

  虞春生表情崩裂，不自然地笑笑：“玉香啊，你怎麽能說這種話？你記我學校和係幹什麽？”

  “怎麽不能？反正你要是負我，我宗玉香也不會饒了你。”

  見虞春生身體僵硬，宗玉香笑著摟他，“好了，我就嚇嚇你，隻要你不是那種負心漢，我也不會跟你鬧，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懷孕了。”

  虞春生震驚地盯著她，“你說什麽？”

  “我說我懷孕了，是你的孩子！春生，這真是雙喜臨門，你考上大學我又懷孕了，等你安頓好就把我們母子接去北京，好嗎？”

  虞春生笑得很幹，“玉香啊，我們現在還不穩定，我上學也沒有收入，不如這個孩子咱們先不要，等我工作了再生？”

  “那不行！”

  “可……”

  “沒什麽可不可的，還是說你想負我？”

  “當然不是。”

  元素回神，不覺笑了起來，原身踹掉虞春生後，進度條隻顯示完成35%的任務，可眼下宗玉香說懷孕以後，元素發現哪怕她什麽也沒做，進度條就向前走了5%，可見元素當初的舉動導致了如今的局麵，而這個孩子的到來，隻怕會讓虞春生變得更慘。

  虞春生以為自己算計的很好，殊不知宗玉香這人雖然陰險了點，可這種人也不好對付，小人跟小人在一起，虞春生還想占便宜？門都沒有！

  她忽然很期待虞春生的結局。

  -

  過年前一天，一輛轎車忽然停在元素家門口。

  周紅梅盯著那轎車看了很久，生怕是元素的親生父母找來了，誰知車打開，賀倫從裏麵走出來，很快，一對麵有倦色，略顯憔悴的夫妻走下車，見了周紅梅笑道：

  “是紅梅姐吧？我是賀倫的母親。”

  錢紅衛走出來，見了他們嚇一跳，惠鳳雲感激道：

  “是錢大哥吧？我是賀倫的母親，我都聽賀倫說了，要不是你們，賀倫這腿早就廢了，說不定命都沒了，你們都是大好人！”

  錢紅衛趕緊把人迎進去，賀青鬆進門後也表達了感激之情，經過他一番解釋，一旁的元素才明白過來，賀青鬆平反了！

  他官複原職，被封的房子已經在運動中被砸爛了，上頭新撥了一套樓房給他們，惠鳳雲也回到工作崗位，這幾天剛辦好交接手續，因他們聽說賀倫腿殘疾，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很焦心，跟上頭申請後，開車來接了孩子，誰知一來，才知道賀倫的腿已經治好了。

  夫妻倆大感意外，他們改造時，環境惡劣，其他村民根本不敢靠近他們，很少有人在那種環境下伸出手，賀倫腿傷成那樣，還能有人幫他治腿？這著實讓他們驚訝，聽賀倫講述事情經過，夫妻倆對這個叫元素的女孩充滿感激。

  “你就是元素吧？”惠鳳雲已經知道元素考了狀元的事，對她既敬佩又欣賞，“真是好姑娘，漂亮又聰慧，難怪讓我兒子也刮目相看！”

  賀倫自小優秀，加上父母身份不凡，一向眼光甚高，很少肯定誰，可他卻對元素讚不絕口。

  元素笑笑：“我也沒做什麽，賀大哥幫了我很多，要不是他，我可能也得不了狀元。”

  這也是實話，雖說元素學習不錯，可這年頭寫作文不管英文還是中文的，都要歌頌一番，她這種受過現代教育的人，不會寫那種紅文，還好賀倫很擅長寫這個，給她寫了幾個模板讓她背誦，對她幫助很大。

  “你就別妄自菲薄了，你的實力我清楚。”

  元素聳肩笑笑。

  賀青鬆帶了很多土特產來，又送了錢家很多糧票，讓錢家人很激動。

  “聽說你們家有孩子，我找了些奶粉食品票來，希望能幫助到你們。”

  賀青鬆又拎了幾罐麥乳精，拿出幾包奶粉來。

  薑小桃激動壞了，連說了好幾句謝謝，不覺又感激元素，要不是這個小姑，她的孩子哪有這麽好的待遇？又是奶粉又是麥乳精的，人家孩子隻喝米湯，比起來貝貝的夥食不要太好。

  元素見惠鳳雲的眼睛還腫著，知道他們剛才肯定跟賀倫哭過一輪，為了緩和氣氛，她和薑小桃去做飯，留他們吃飯。

  元素的廚藝受到了惠鳳雲和賀青鬆一直讚賞，周紅梅見他們這麽滿意，當下明白，這次他們過來接孩子是一方麵，另一方麵隻怕也是來考察元素這人的。

  如今賀青鬆夫婦平反，賀倫又考中狀元，這一家子跟錢家差距太大，說起來，根本不門當戶對，周紅梅心裏認定元素跟賀倫談戀愛了，生怕賀倫始亂終棄，再看不上元素，眼下見他們這個態度，深知賀倫對元素是用了心的，否則也不會特地過來，既讓他們放心，也讓村裏人不會背後議論。

  想到這，周紅梅笑得更真心了。

  一頓飯吃完，誰都知道錢家的閨女要嫁給家世出眾的賀倫了。

  以前村裏人都嘲笑元素不矜持，還沒結婚天天跟這個賀倫在一起，這個賀倫有什麽好的？腿殘過，家裏又是那情況，嫁過去說不定要受連累，也不知道元素圖賀倫什麽，可這才過去多久？賀倫的父母就平反了，如此，賀家的家世可不是錢家能高攀的，這樣的家庭，要找兒媳婦也要找門當戶對的，怎麽會看上鄉下人？

  可今天，人家賀倫的父母開著轎車來了，村裏誰見過這麽好的轎車？

  當下啪啪打臉，所有人都誇元素好眼光，賀倫落魄時對他不離不棄，如今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惠鳳雲喝了幾杯酒，很是高興，飯後她對周紅梅說：

  “姐，多謝你們照顧賀倫，現在我們也平反了，你看孩子們在一起這麽久了，是不是也要把終身大事定下來了？”

  周紅梅心裏高興，又想拿拿勁，怕人家以為他們窮想高攀，便說：

  “是不是太急了點？”

  “不急不急，孩子們年紀也大了，成家不是壞事，再說他們現在都考上好的大學，有了家庭他們能互相進步。”

  周紅梅說不過她，“那賀倫是怎麽想的？”

  賀倫聲音低沉，一雙深眸深不見底，“伯母，我父母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哎？”

  “那行吧，反正你和元素談戀愛也談了這麽久，也夠相互了解了，現在又一起考上大學，我們也替你們高興，隻要你們商量好，我們沒意見。”周紅梅道。

  惠鳳雲笑道：“紅梅姐你放心，我家孩子在你們這，受你照顧，以後你家孩子去了北京，就交給我，你們不需要費一點心！”

  周紅梅笑意更深。

  隻元素在一旁，聽得一臉懵圈，結婚什麽的？誰問過她的意見了？

  請問，她和賀倫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他們根本連手都沒拉過，連kiss都沒打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