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推論
作者:稻草天師      更新:2021-10-16 14:20      字數:3820
  廢舊的下水道早已幹涸,牆壁上的混凝土斑駁脫落,露出了裏麵的紅磚,一層層風幹的淤泥沉積在下水道底部,足足有半米多厚,走進下水道的人都隻能佝僂著身子慢慢地往前挪。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下水道裏的氣味已經沒有那麽難以忍受,如果沒有潔癖的話在裏麵待上幾個小時還不算太為難自己的鼻子。

  “有什麽發現嗎?”

  陰影之中,一位廣搜隊的刑警把手電往地上一扔,然後一屁股坐倒在風幹的淤泥上,也不嫌棄肮髒的環境,一邊瘋狂地喘息著,一邊問身邊的同伴。

  同伴是個四十多歲的禿頂,這會兒也是累得夠嗆,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沒有足跡,沒有抓痕,沒有屍體,什麽都沒有。”

  “西八!”

  刑警暗罵一聲道:“看盧楓那小子說得有模有樣,老子還以為真的能查出點什麽,沒想到他完全是在胡謅,害兄弟們在這個鬼地方白忙活了半天,等回去一定要讓他好看。”

  禿頭冷笑一聲:“那家夥上麵有人,現在不但已經是特調科長,專案組的負責人,就連江次長都對他客客氣氣,你又敢拿人家怎麽樣?”

  刑警冷哼一聲:“長官了不起?哼,明著不行,陰的還玩不死他?當刑警可是門學問,裏麵多少條條道道,就他那毛都沒長齊的模樣,還真以為廣搜隊是這麽好拿捏的?”

  “得了吧……”

  禿頭翻了個白眼:“雖然咱們一無所獲,不過聽那小子分析案情頭頭是道,恐怕也不是個一無是處的雛,再說金係長的事最後還得指望他……”

  提到金係長,刑警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

  “要不是這小子害了金係長,他老人家犯得著臨退休前還遭這麽大罪嗎?現在你們一個個還感起他的恩來了?”

  “喂,說你呢,怎麽不說話?”

  刑警氣哼哼地罵了一句,卻不見禿頭的答複,不滿地用手肘捅了捅禿頭。

  禿頭仿佛回過神來,突然指著刑警身後道:“你……你看那是什麽……”

  “什麽是什麽?”

  刑警眉頭一皺,抓起地上的手電往身後的下水道照去。

  隻看了一眼,刑警頓時臉色大變:“這是……我的老天!人呢,我們的人呢,都去哪了?!”

  禿頭上下牙齒打著顫道:“人……人都散出去了,在附近的下水道裏……”

  刑警瞳孔一縮,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越野車上,盧楓開著車,帶著小金往城外方向疾馳。

  “資料找到了嗎?”

  盧楓的語氣仍然平靜,但語速比平時稍快一些,似乎內心不像外表那樣平靜。

  “防火牆有些棘手,他們那邊也有高手。”

  副駕駛上,小金抱著筆記本電腦,十根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忽明忽暗的光把他的臉照得陰晴不定。

  “嗚,進去了!”

  正說著,小金忽然怪叫一聲,但興奮的臉色很快就難看下來。

  “混蛋啊,他們的數據庫比我的褲兜還幹淨,裏麵居然什麽也有!”

  看著廢了大力氣攻破,卻一無所獲的數據庫,小金罵罵咧咧地把筆記本電腦轉向盧楓。

  盧楓開著車,看也沒看,又問道:“關於七星財團的管理層能找到哪些資料?”

  小金:“這個我有準備,七星財團雖然是很有名的財團,但幕後老板卻一直很神秘。

  名義上這個財團是由首爾的名門望族——李氏家族創立並運營,可自七星財團成立以來,資金真實流入李氏家族的記錄少得出奇,甚至沒有超過一百億韓元以上的流向。

  相對於七星財團每年200多萬億韓元的淨利潤規模,這個數字實在太假,雖然他們進行了大量的掩蓋,但這還難不倒本天才,隻要把那些拙劣的假數據過濾之後就能看到想要的。

  有了,就是這個!

  從過去的真實資金流向記錄上看,名義上持有財團九成股份的李氏家族應該隻是個傀儡,實際控製人大概是通過一係列代持協議間接控製財團。”

  小金一邊說著,一邊飛快地在電腦上敲擊著,當他按下最後一個回車鍵,嘴角勾起了一抹滿意的笑容,再度將筆記本電腦轉向盧楓。

  “喏,種種跡象表明,七星財團的實際控製人應該就是他。”

  盧楓用餘光瞟了一眼電腦,沒有說話。

  小金繼續說道:“韓氏家族,同樣是首爾的名門望族,控製著整個韓國的食品產業,如果我的數據分析沒有出錯,七星財團的實際控製人應該就是他們。

  當然,出錯的概率雖然無限接近於零,卻還是有的,不過以本天才的能力,這一點概率小得可憐,你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按照我的統計,七星財團的上一代掌門人叫做韓喜成,二十年前身故,後由時年二十五歲的長女韓順莉接手,並控製至今。”

  “韓喜成於二十年前身故?!”

  盧楓聞言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可怕的聯想,莫名地瞳孔一縮。

  小金點頭道:“沒錯,就是二十年前,說來也奇怪,數據顯示韓喜成是猝死,之前並沒有明顯的病症,而長女韓順莉原本應該去國外留學,由於未知原因耽擱了一周,正好遇上了父親去世,於是順利接手七星財團,並且主持了她父親的葬禮……等等!”

  小金突然一驚,愕然地望向盧楓:“江熙臣的葬禮日期剛好與二十年前首爾變態吃人案的第一個受害者遇害日期相同,這難道巧合?”

  盧楓一臉凝重:“這幾天幫我查一查俊秀、惠媛、崔議員、宋副檢察長、安次長這些人的底細。”

  小金眉頭一皺:“隻是查查生平那很簡單,但是想要篩查出社會背景,隻靠數據庫裏的那些東西恐怕不行。”

  盧楓:“也不用太詳細,隻看他們和七星財團實際控製人之間有沒有什麽關係就行。”

  小金點了點頭道:“這倒是不難,不過你也不要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我身上,記錄這東西能反應的信息畢竟有限,還有,你早就知道七星財團和二十年前的案子有關?”

  盧楓:“不是和二十年的案子有關,而是和整件事有關!”

  “整件事?”

  小金一愣:“可是你明明說二十年後的案子和二十年前的案子並非同一凶手所為,怎麽還能和他們扯上關係?”

  盧楓沒有回答,而是換了個話題道:“還記得安大仁遇害的細節嗎?”

  “當然!”

  小金道:“安大仁陳屍在江北淮南洞36號旁的廢屋裏,屍體內髒被掏空,腹腔和胸腔內有人類齒痕,鼻腔和呼吸道內發現海藻。

  案發現場沒有發現搏鬥痕跡,也沒有屍體拖痕,以及其他與凶手相關的痕跡,你斷定發現屍體的現場就是第一案發現場。

  另外,有漁民曾在海邊見過安大仁,交警也目擊了開車返程的安大仁。

  但根據法醫的驗屍報告,那個時間安大仁應該已經遇害了,總之這個案子處處透著矛盾的詭異,一定是有什麽地方弄錯了。”

  “如果所有的線索都是對的呢?”

  盧楓平靜地反問。

  “這怎麽可能?”

  小金不可置信道:“如果所有線索都是對的,那怎麽解釋安大仁死後還有目擊者見過活生生的他?還有,難道一個死人還能自己走到案發現場不成?”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生物,叫做鐵線蟲。”

  盧楓的語氣依舊平靜。

  小金卻是瞳孔一縮:“你是說……”

  盧楓點頭道:“鐵線蟲是一種寄生蟲,通常寄生在螳螂等昆蟲體內,蟲卵孵化之後便以宿主的內髒為食,等到發育完全後就會控製宿主跳水自殺。”

  “你的意思是安大仁是被某種寄生蟲控製,然後跳海自殺?”

  小金一臉愕然。

  盧楓搖了搖頭:“不,他會出現在海邊應該隻是個意外,一戶化工廠的下水道入口處有他留下的痕跡,所以他當時應該是打算經由下水道去某個地方。

  當天發生過一次輕微地震和數次餘震,廢棄的下水道本就損毀嚴重,很可能是因為地震發生了坍塌,安大仁被困在了下水道裏,不得已走了另一條路,直接通向了大海。

  安大仁一開始應該不知道那個方向的下水道是直接通向大海的,又或者他已經失去了身體的控製權,直接溺死在海裏,所以海藻才會出現在呼吸道深處。

  然而他即便是死了,但是使命卻沒有結束,必須趕到案發地點,所以他身體裏的另一個生物接管了這具軀體的控製權,自行趕往某個地方,所以才會被漁民和交警看到。”

  “也就是說安大仁的確是在死了以後自己走到案發現場去的,怎麽聽起來感覺像是個笑話,還是說我看著像是三歲的孩子?”

  小金撇撇嘴,似乎是不滿盧楓對自己智商的鄙視。

  盧楓在心裏苦笑一聲,這種推斷他自己其實也很難相信,但回想起在汙水處理廠下水道裏,“回溯”變異看到的那一幕,他又不得不相信了幾分。

  回溯的畫麵裏,裏死去的人都活了過來,像是僵屍一樣別扭地聚在一起,朝他追來,如果那一幕是二十年前真實發生過的,那麽他相信自己距離真相已經很近了。

  見盧楓沒有說話,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小金皺著眉頭沉思了片刻,問道:“如果真像你說得那樣,為什麽受害者身體裏並沒有發現寄生蟲,現場也沒有留下寄生蟲的痕跡?”

  盧楓苦笑:“寄生蟲破體而出,自然不會留在屍體內,那東西如果長著翅膀,大概也不會在案發現場留下什麽痕跡,不過也不是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難道你忘了那些齒痕?”

  “齒痕?!你是說……”

  小金又是一驚,臉色瞬間變得十分古怪。

  盧楓歎了口氣道:“每一具屍體身上的齒痕都不一樣,但留下齒痕的牙齒幾乎都沒有受到過多少磨損,所以推斷施暴者的年齡相同。

  兩起案件加在一起有一百多位受害者,時間跨度超過二十年,也就意味著留下齒痕的凶手多達百人,而且年齡都在十六至二十五歲之間,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不過,如果留下那些齒痕的不是人類,而是某種我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寄生體,一切就都能解釋了……”

  “真的……會是這樣嗎?”

  小金出身允晴事務所,比這更加離奇的事情也不是沒見過,盧楓說到這裏,他已經基本接受了,隻是想起那些死者體內長著人類牙齒的生物一點點啃食他們的內髒,胃裏不禁一陣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壓下嘔吐的衝動,等小金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車子已經開到了鬧市區,臉上閃過一絲驚愕:“喂等等,怎麽往這裏開,咱們現在是要去哪兒?”

  盧楓默然道:“當然是去驗證我的推測到底是不是對的。”

  “去哪驗證?”

  小金心中忽然浮現出某個值得玩味的地方,卻又不太確定。

  盧楓瞟了他一眼,臉上閃過一絲古怪的表情:“去一個我曾經去過,但很有可能忽略了什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