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個人站在他們麵前似乎不太準確，因為他是被泡在一個巨大的圓柱形玻璃容器裏。

  玻璃的表麵落滿了灰塵，裏麵的液體也成了淡綠色，所以一開始盧楓才沒有注意到近在咫的這個人。

  這是個男人，應該不到三十歲，渾身赤裸，皮膚蒼白，兩隻眼睛死死的瞪著，臉上的表情十分扭曲，頭發隨著液體輕輕晃動。

  不知道這家夥被泡在這裏多久了，他顯然早已死亡，但皮膚和肌肉依舊保存得十分完好，像是剛剛睡著一般。

  “這是……”

  盧楓皺著眉頭，想要去找玻璃器皿上的標簽，卻聽樸科長幽幽地開口道：“他叫趙宇值，我找了他整整二十年……”

  “你找他？”

  盧楓一愣，他仔細去看玻璃器皿中的那張臉，確認自己的確不認識這個人，不禁更加疑惑。

  “他就是當年樸安哲報案時聲稱發現的屍體之一！”

  樸科長忽然扭過頭望向盧楓。

  盧楓微微一震，樸科長說話的聲音依舊不大，可是他此刻滿眼血絲，雙手握拳，輕輕顫抖，顯然內心極不平靜。

  警察廳一直對外宣稱樸安哲是報假案擾亂警方視線，然後將殺害的屍體藏在一戶化工廠裏。

  於是這具不知被泡在這裏多少年的屍體就成了推翻警方指控的有力證據。

  雖然這還遠遠達不到能幫樸安哲翻案的地步，可這畢竟算是邁出了第一步，樸科長二十年來的不懈努力終於得到了第一份微薄的回報。

  “咦……奇怪啊……”

  盧楓望著那屍體，忽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發現了什麽？”

  樸科長聞言頓時來了興趣，語氣淡淡地問到。

  “您不覺得這屍體很奇怪嗎？”

  盧楓詫異地問。

  樸科長望望盧楓，又朝屍體看去，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見他一時沒找到竅門，盧楓也不賣關子，指著周圍的玻璃容器道：“您覺得這些東西是幹什麽用的？”

  樸科長道：“老遠就能聞到一股福爾馬林的味道，而且這具屍體明顯已經死去很久了，所以這些容器當然隻能是保存標本用的。”

  盧楓點了點頭：“可是為什麽除了眼前的這個容器之外，其他的容器都是空的呢？”

  “什麽？”

  樸科長一愣，連忙檢查起旁邊的巨型玻璃容器，果然如盧楓所說，除了眼前的這個容器之外，其他的容器竟然全都是空的。

  “還有，什麽標本會連衣服一起保存？”

  盧楓繼續問到。

  先前因為太過震驚，樸科長竟然忽略了這個細節，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趙宇值的屍體竟然是穿著衣服的，不禁愕然。

  盧楓道：“這裏原本應該是整個實驗室的消毒區域，所有的人員必須經過這裏的消毒作業才能進出實驗室，可是現如今卻有大量的容器堆積在這裏。”

  “你的意思是這些玻璃容器原本並不在這，是為了搬走標本才會全部堆在這裏？”

  樸科長問到。

  盧楓點了點頭：“根據汙水處理站的情況，當時的實驗室應該也進入了拆除設備和搬走試驗數據的階段，隻是因為未知原因，撤退突然停止了。

  而趙宇值這個倒黴蛋就是最好的證明，因為趙宇值的屍體根本不是什麽標本，他的表情十分扭曲，分明就是失足落到容器裏淹死的。”

  “淹死的？！”

  樸科長一驚，心裏頓時冒出一個問題：“也就是說原本的標本都不見了，它們去哪了？”

  盧楓聳了聳肩：“誰知道呢，也許搬走了，也許出了其他的什麽意外，隻能看看實驗室裏能不能找到答案了。”

  樸科長點了點頭，朝身後的小金和車佑恩招了招手：“時間有限，咱們分頭檢查整個實驗室，都仔細些，決不能漏掉一點線索。”

  “是！”

  小金和車佑恩同時答應一聲，四個人立刻兵分四路，開始對實驗室進行檢查。

  實驗室的規模比盧楓預料得還要大，從麵積上來看幾乎涵蓋了大半個汙水處理廠，裏麵至少分為七個區域，負責開展不同的項目研究。

  盧楓打著手電，緩慢而細致地調查著實驗室裏的每一個細節，不願意放過任何一點可能的線索。

  然而實驗室裏的大型設備幾乎都被拆除，重要文件也大都被帶走或銷毀，直到現在他也沒發現什麽有用的東西。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台電腦，還來不及高興，盧楓便發現電腦的硬盤和CPU等核心部件都已經被取走，隻剩下一具沒什麽價值的空殼。

  不過在檢查電腦機箱的時候，盧楓突然雙眼微眯，似乎有了新的發現。

  “找到了什麽？”

  車佑恩剛好走到盧楓身邊，見他望著電腦機箱發呆，不禁問到。

  盧楓回過神來，指著電腦機箱道：“你看這台電腦的主機箱上有兩處破損。”

  車佑恩湊近一看，點了點頭：“沒錯，兩處破損分別對應硬盤和CPU的部分，應該是銷毀證據的時候留下來的。”

  盧楓點了點頭道：“沒錯，但你仔細看，這兩處破損的時間不一樣？”

  “時間？什麽意思？”

  車佑恩皺著眉頭仔細朝電腦機箱望去。

  盧楓解釋道：“兩處破口的橫截麵氧化程度不同，附近的灰塵堆積情況也不同，硬盤破口附近的灰塵要厚很多。”

  車佑恩仔細一看，還真如盧楓所說，詫異道：“CPU處的破口比硬盤處的破口出現得晚，兩處破口間隔的時間可能有好幾年。”

  盧楓道：“CPU應該是一兩年以前才被取走的，而硬盤則可能是二十年前被取走的。”

  車佑恩一驚：“你的意識是CPU是那些比我們早到實驗室的人取走的，而且就在一兩年以前？”

  盧楓點了點頭：“恐怕也隻有這麽一個理由能解釋了，隻是我想不通，究竟是什麽人來過這個實驗室，他們取走的又是些什麽東西呢？”

  車佑恩沉默了片刻，指著另一個區域說道：“其實那邊也有類似的痕跡，上一批進來的人似乎搜查得很細致，手法非常專業，幾乎沒有給咱們留下有價值的東西。”

  “這就奇怪了……”

  盧楓暗暗地想：“從種種跡象來看，七星財團當年撤離實驗室的時候非常匆忙，而且中途還因為發生了什麽意外，導致整個撤退工作中斷，將大量有價值的線索遺漏在這裏。

  如果是七星財團的人想要重新發掘實驗室，不會等待十幾年這麽久，但這個實驗室如此隱秘，搜索者的針對性有很高，如果不是七星財團的人，又會是誰呢？

  還有，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竟然讓七星財團甘願放棄付出了巨大代價才得到的實驗數據，半途中斷了實驗室的撤離工作？”

  “大家快過來看看！”

  正想著，遠處突然傳來小金的聲音，帶著些許的恐懼和不安。

  盧楓和車佑恩對視一眼，連忙朝小金那邊趕了過去。

  此時，小金正在實驗室的核心區域，眾人聽到他的聲音紛紛趕來，立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隻見眼前這個區域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破碎的器皿和散亂的文件，幹涸發黑的血跡四處飛濺，幹癟的殘肢斷臂散落一地，活脫脫就是一個修羅場。

  “當年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盧楓心中一突，跨過地上散亂的雜物和幹屍，一路往中間走。

  在這個區域的正中央，和其他的區域都不一樣，這裏幾乎所有的設備都沒有拆除，隻是核心部件同樣都被帶走了。

  在這些殘留的設備中，有一個密封艙格外紮眼。

  盧楓仔細觀察那密封艙幾眼，眼皮突然微微一跳。

  密封艙不知道是什麽用途，幾乎所有的設備都與之連接，但它厚重的艙門卻已經被人砸開，而且是從內部破壞，像是有什麽東西從裏麵逃了出來。

  “一共十六具屍體……”

  樸科長走到盧楓身邊，沉聲說道：“我想咱們已經找到了當年撤離工作中斷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