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走了！”

  盧楓二話不說，把那葫蘆往兜裏一裝，想了想，總覺得這個黑色背包是個禍害，便隨手將空空如也的背包扔進了黑洞洞的下水道口，然後立刻轉身跳出汙水池。

  現在似乎一切都明白了，難怪這座詭異的第十三汙水處理廠之所以會建得如此像監獄，是因為這裏分明就是為了關押那些因為“深淵”項目而精神失常的人。

  汙水池中央的下水道很可能直接連接著那條神秘而危險的地縫，所以才會出現之前的一係列怪事。

  當然，之前盧楓到底有沒有真的進入下水道，還是說那些奇怪的經曆都是在“回溯”狀態裏看到的虛擬畫麵，就連盧楓自己都搞不清楚。

  不過這都不重要，唯一比較麻煩的就是那個黃銅葫蘆，盧楓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東西，但先前經曆的一切告訴他，隻要出現那該死的“嘀嗒”聲就一定不會有好事發生。

  今晚的目的已經達成，收獲超乎預期，他沒必要繼續冒險，所以現在盧楓如同一隻受驚的兔子般，一刻不停地快速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然而他才剛剛衝出汙水處理房的大門便停下了腳步。

  盧楓的目光盯著地板，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滿是灰塵的地板上竟然出現了兩串幾乎交疊在一起的腳印，像是一個人沿著另一個人的腳步在前進。

  這兩串腳印中的其中一串他認識，是他自己的，那另一串又是誰的呢？

  盧楓不知道，但至少有一點他能肯定。

  “有人一路都在跟著我！”

  這個推斷令盧楓瞬間毛骨悚然。

  而由此引出的另一個問題更加可怕，如果有個人一直在背後偷偷跟著自己，那麽他現在會在哪裏？

  想到這裏，盧楓忽然渾身一震，立刻便想要轉身去看，但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麽，居然強行忍了下來。

  他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了十幾步。

  “咦，鞋帶開了？”

  盧楓故意踩散了鞋帶，自然而然地將手機電筒放在左邊的牆角，假模假樣地蹲下來係鞋帶。

  燈光照在盧楓的左邊身子上，然後又在右邊的牆壁上映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盧楓一邊係鞋帶，一邊偷偷觀察著自己的影子。

  隻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猛地一縮。

  他的影子竟然有兩個腦袋！

  這當然不是盧楓變成了雙頭怪，而是有個人和他挨得極近，幾乎就貼在他的後背上。

  那人隨著他的節奏前進、停頓、轉身，而且走起路來悄然無聲，要不是落滿灰塵的地板上出現了兩串交疊的腳印，盧楓根本不可能發現他的存在。

  盧楓定了定神，略帶陰柔的鳳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他故作平常地把鞋帶綁好，和平時一樣緩緩起身，可就在弓腰的一瞬間，盧楓突然從腰間掏出手槍，不等轉身便將槍口穿過腋下，毫不猶豫地朝身後扣下扳機。

  “啪啪啪！”

  火舌連續驅散黑暗三次，濃濃的硝煙味立刻充斥四周。

  盧楓毫不停頓，霍然轉身，隻見一道黑影就站在自己身後，或許是為了躲避突如其來的子彈，那黑影離他已經有一步遠，不似之前那般和他後背幾乎貼在一起。

  黑影的輪廓和常人很像，但更纖細一些，尤其是又細又長的脖子，至少比普通人長出半截，看上去十分怪異。

  “啪啪！”

  又是兩聲槍響，盧楓不打算給那家夥絲毫喘息的機會。

  這次他看得清楚，那黑影身體連抖了兩下，兩發子彈應該都擊中了他。

  然而黑影卻並未倒下，反而猛地一躍，如長臂猿一般攀住天花板，接著又好似壁虎一般在天花板上爬行，迅速朝黑暗中逃去。

  “啪！”

  盧楓又開一槍，子彈卻並未擊中目標，還想再開槍時，彈夾卻已經被打空。

  其實就算還有子彈，再想打中那黑影的概率也不大了。

  他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到連盧楓的手機電筒都跟不上，所以從始至終他都沒能看清那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不過不管那是什麽東西，可以肯定絕對不是正常人，盧楓不相信哪個正常人能徒手在天花板上如履平地飛速爬行，就算是攀岩世界冠軍也做不到。

  見黑影沒入黑暗之中不見蹤影，盧楓也不打算追擊，他將手機電筒對準地麵和附近的牆壁仔細檢查了片刻，沒有發現一丁點血跡。

  盧楓眉頭一皺，想起那東西在天花板上爬行的驚人速度，實在不太像受傷的樣子，盧楓也不敢肯定自己剛才那幾槍到底有沒有擊中目標。

  “能躲開子彈的怪物，或者連子彈都無法傷害他的怪物？”

  事情變得越來越詭異，盧楓不敢再多耽擱，立刻轉身繼續往外走。

  可不知為什麽，經過剛剛這個插曲，盧楓的腦袋裏總回響著那奇怪的“嘀嗒”聲，一顆心直往下沉，似乎有什麽危機正在慢慢靠近。

  終於，盧楓又一次停住了腳步。

  此刻，他麵前便是那扇被卸掉的門框，而他卻在距離出口僅有三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

  盧楓望著那孤零零的門框外，臉色變得異常凝重。

  他將已經打光了子彈的手槍插回腰間的槍套裏，然後彎腰從腳踝處拔出一把匕首反握在手心裏。

  從始至終，他的目光都沒有挪動分毫，一直死死盯著門框外齊腰深的雜草叢。

  草叢靜謐無聲，蒼白的月光為草叢披上了一層頭紗，同時也在草叢的底部製造出一片難以捉摸的陰影。

  一陣清風誰來，草叢隨風搖擺，如風鈴般發出“沙沙”的聲音，似乎並沒有什麽值得擔心的。

  然而咫尺之外的盧楓卻如臨大敵，他反握匕首，弓著腰，猶如一頭隨時可能竄出去的獵豹。

  他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不知在和什麽東西對峙。

  冷汗漸漸從他的額頭上流下來，但盧楓卻不敢眨眼，實際上他根本顧不上眨眼，因為此刻他的所有精力都擊中在那雜草叢裏，完全不敢分心他顧。

  “沙沙……沙沙……”

  這次沒有微風，但雜草叢卻還是動了。

  月光下，陰影交織的雜草叢中突然亮起兩個紅點，就好像夜晚山貓反光的眼睛，唯一不同的是眼前這雙眼睛是紅色的。

  雜草叢的動靜越來越大，紅色眼睛的眼睛也越來越近，最後一個人影在雜草叢中若隱若現。

  那人影比常人修長一些，尤其是脖子比常人長出半截，分明就是之前一直跟在盧楓身後的東西。

  盧楓眉頭一皺：“看來又有麻煩了。”

  這人影的速度太快，隻有一把匕首傍身的盧楓實在沒有必勝的把握，必須另想出路才行。

  而就在他心念急轉的時候卻突然好像察覺到了什麽，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頓時令他的心沉入了穀底。

  在他身後十幾米外，走廊另一頭的黑暗裏，又一雙紅色的眼睛亮了起來，仿佛盤踞在黑暗中的毒蛇，冷冷地盯著他的後背。

  還不等盧楓反應過來，更多的紅眼亮了起來，門縫裏、窗戶外、草叢裏，到處都是，不計其數。

  “這究竟……是什麽？”

  盧楓吞了口口水，即便聰慧如他也不禁從心底生出一絲絕望。

  “這麽多……就算把我換成一群全副武裝的軍人恐怕也很難全身而退吧？嗯，除非坐在坦克裏……”

  盧楓苦笑一聲，回過頭，不再理會身後的紅眼，注意力重新回到正麵的那個人影上。

  這便是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既然管不了，那所幸就不管了。

  盧楓豁出去了，但豁出去的不僅僅是他！

  就在他回過頭的瞬間，雜草叢裏的人影也動了。

  “嗖……”

  那人影像是一道閃電般竄了出來，手腳並用，眨眼的功夫便竄到了盧楓麵前。

  盧楓瞳孔一縮，眼前的這一幕就好像他曾看過的一場VR電影，完完全全是被老虎伏擊的既視感。

  雖然已經全神貫注做好了準備，但在如此快的速度之下，盧楓隻來得及抬起反握匕首的右手，卻根本沒時間刺下去。

  “轟”的一聲悶響。

  盧楓猶如被一輛小轎車迎麵撞上，立刻倒飛出去，重重地砸在牆壁上。

  “嗚……”

  劇烈的衝擊好似粉碎了他全身的骨骼，難以言喻的疼痛瞬間充斥全身，他本能地痛呼，但接踵而至的眩暈感卻讓他兩眼一黑，硬生生把剩下的半聲痛呼憋了回去。

  “不能暈，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暈！”

  危急之下，盧楓強悍的意誌力支撐著他不被暈眩感徹底壓垮，努力睜開那重若千斤的眼皮，想要仔細看清楚敵人的下一個動作。

  然而入眼的卻是更加殘酷的絕望。

  那人影的衝撞就好像吹響了衝鋒號，一瞬間所有的紅眼都動了起來，如溪流入海一般朝那扇沒有門的門框湧來。

  可以想見，下一刻他們就會衝過來，將盧楓徹底淹沒、撕碎。

  “嗬……大意了，看來這次就要交代在這了，不知道允晴事務所能不能提供意識回收服務？

  他們看著那麽厲害，應該辦得到吧？

  哦，也不用擔心付不起錢，隻要能活下來，大不了給他們打一輩子工就是了。

  唉……萬惡的資本主義啊……”

  盧楓動彈不得，隻能苦笑一聲，心中忽然冒出許多莫名其妙又苦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