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洗牌
作者:香溪河畔草      更新:2021-09-02 13:46      字數:5037
  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趙家族長很快秉承聖旨,曉諭十房衛老太君,長子嫡孫趙克鄂(趙母為親子安全,免宵小覬覦,對外隻說兒子名鄂,隱蔽輩分克),奉聖命歸家承繼十房香火。

  一時族中出麵,安排修繕事宜,改換門庭,黑門換朱門,趙家十房原本隻是尋常富戶,沒有爵位,如今因禍得福,聖上格外加恩成了子爵府。

  這一突變,隻把衛氏姑侄驚得瞠目結舌,上次她們通過娘家買通封卷小吏,在趙棲梧卷麵上點上墨跡,汙染了卷麵,致使趙棲梧無端落地。

  如今她們已經在族中選好嗣子,隻要摁住趙棲梧暫時出頭,把嗣子上了宗譜就萬事大吉,那時杜氏鬧也是白鬧了。

  熟料趙棲梧竟然無意間與衛豹遭遇,惡意撅斷了衛豹雙手,日後就是痊愈也練不得武,上不得戰陣了,這對行伍人家來說的卻打擊蠻大。

  衛家以為趙棲梧這是有意報複,惡意挑釁,遂起了個太祖滅南唐的心思,索性把趙棲梧拍死為止,第一步斷其前程,容後慢慢收拾。

  衛家姑侄本以為這一次既立嗣子,又順手拍死了趙棲梧,他一輩子也出不得頭了,杜氏母子也再不能搗亂了。

  就在她們撫手慶賀,以為這一輩子可以橫行無忌了,沒料到,杜氏母子打而不死反成害,絕地反彈,不僅保住功名,還獲得聖上青眼,封官進爵,現在還要名正言順登堂入室。

  更有甚者,族長的意思竟然要將自己從住了將近十年的上房趕出去。

  憑什麽?

  自己娘家比她硬氣,也曾生了兒子,雖然死了!可是自己已經支撐門戶八九年,聽人叫了將近十年夫人,難道現在被人改口二夫人或是平夫人?這叫衛氏如何心甘?一時銀牙咬斷,拉著衛太君聲聲慘呼:“婆婆,這怎麽會?怎麽會?齊媽,齊媽?去尋朱管家,快去將軍府走一趟……”

  齊媽答應一聲,正要下去。

  衛太君疲憊衝則齊媽揮揮手:“罷了,你下去吧。”

  衛氏拉著姑母婆婆聲淚俱下:“婆婆,您為什麽阻攔?難不成就這麽算好了?”

  衛太君扶額苦笑:“不算了能怎樣?方才八王叔也說了,這是聖上的意思,也是族裏意思,楊妃也因此受到了聖上訓斥,老太妃已經傳話訓斥了太尉,你此刻就是找到他,也沒用了,還是安靜些吧。”

  衛氏聞言頓時淚如雨下:“婆婆,我不甘心,我明說是平妻,實則受了多少委屈,新婚夜那賤人裝病,讓我不得圓房,連下人也敢嘲笑我。三日回門,小崽子又裝病,害得我孤零零回娘家。我懷孩子她也懷,她竟然敢比我先生孩子,這是多大笑話?

  您難道甘心?那賤人先前就仗著老爺寵愛,不把您放在眼裏,把持中饋,克扣我們。好容易我們才有今日局麵,如今竟然滿盤皆輸。杜氏賤人,夫君在日獨霸夫君,如今又來霸占家產,叫我如何咽得下?”

  衛太君何嚐甘心,一時眼中冷光閃爍:“哼,也不定,她想做婆婆,享兒孫福麽?做夢吧。你說,倘這孫媳婦是我的人呢?”

  衛氏聞言頓時喝了雞血,來了精神,瞪大眼睛笑起來:“對呀,對呀,智兒沒結成的親事,正好接在他身上了,哈哈哈,到那時,這子爵府依然是我們說了算。”

  這一切,趙氏母子不不得而知,她們這會兒正在祥符縣接受眾人祝賀。

  卻說柯家有、方英勳、宋必武,一個個滿臉戲謔,撐著膀子,摸著下巴,圍著趙翰林打轉轉,品頭論足:“果然,果然,不細看不知道,你看看這額頭,地闊方圓,一看就是貴像。”

  “嗯嗯,你再看看著耳朵,肥厚垂肩,天生異相啊!”

  “就是,就是,你再看看這雙手,指長過膝,噯喲,仔細推敲,他這全身上下,無一不是貴氣逼人,果然很有皇家風範,偏生我們就眼拙,嫩是看不出來呢?真是愚蠢之極也!”

  他們三個一個說,兩個幫,吆喝著趙棲梧舉手抬頭轉身,把個趙棲梧當成猴子看。

  趙棲梧滿臉無奈,圈圈作揖:“柯兄、方兄、宋兄,你們饒了我吧,隱瞞你們是我不對,可是,我原以為我可以作為趙鄂過一輩子,不想還是得把克字添上去,唉,情非得已,情非得已啊,三位學友,就恕了我吧。”

  宋必武也玩夠了,聞言忙這一把拉住趙棲梧:“恕你也可,不過呢,你得補賞我,你可知道,我為了你差點挨了我老爹揍呢。至於如何補賞,容我想想啊,你不是成了啥啥翰林學士嗎,等你進駐子爵府,拿出你一個月俸祿,七貫錢吧,請我們上門做客喝酒吃東西吧。”

  方英勳一拍宋三少:“怎麽說你也是大家愛少爺,滿口吃吃喝喝,一頓七貫錢吃酒,你肚皮撐破吧!”

  趙棲梧卻忙著作揖答應了:“這個自然要請的,還望各位兄台到時候賞光。”

  回頭卻說趙母,因為趙棲梧封爵,聖上一並追封趙棲梧之父趙承衍為開國縣主,趙母也母憑子貴得封五品淑人。比縣太爺夫人方氏高了一級。頭上金簪花也多了一朵。按規矩方氏要給趙母行禮,方氏免不得要起身下座,將要行禮,卻被趙母提前攙住微笑道:“夫人且別多禮,哪有父母官拜子民道理呢,且我是散淡慣了人,快別弄這些虛禮,好叫人不自在。”

  方氏聞言也不強求了,與趙母拉手坐下:“不滿夫人說,我第一次見到夫人隻覺得哪裏不對,今日想想,應該是布衣金釵難掩夫人骨子裏雅致呢。”

  趙母微笑:“哪裏話,太爺夫人太過誇獎了。”

  方氏便問:“未知何日遷居,要不要我派人幫襯一二?“

  趙母淡笑搖頭:“不瞞夫人,我壓根不想回去汴京居住,反倒是杜家莊上竹籬茅舍我住著實在舒暢,我們母子相依為命的日子,雖然清苦,卻過得快樂安逸。如有可能,我倒寧願住一輩子。搬進城去是沒奈何事情,我不去,隻怕鄂兒難敵妖婦伎倆,所以杜莊的東西我不預備搬動,留著也是一個念想,權當日後鬆散之地了。”

  方氏點頭:“這我省的,有些記憶經曆,實在是千金不換呢。”

  一時趙母問起瑤草,方氏笑道:“瞧我,一時高興,忘記讓人通傳了,這會兒不在閨學就在後園子呢,靈兒也在,我這就讓人叫她們去。”

  趙母恬靜一笑:“說起來民婦尚未去過後花園,隻聽靈兒說收拾的齊整,不知?”

  方氏笑道:“這有何難,我們一同前往。”

  卻說方氏杜氏相攜走進後花園嗎,老遠就聽見趙靈兒嘀鈴鈴笑聲傳來,間或傳來舒緩清越琴音。

  方氏杜氏一行人循著笑聲走至後院,入眼是一派和樂之氣。

  那趙靈兒正在秋千架上站著,兩丫頭替她蕩著秋千,趙靈兒淩空飛躍,正愜意歡笑。

  柯家雙胞胎如今已經有柯三爺親自開筆發蒙,方才練字完畢,此刻則在一旁抓住白鵝當馬騎,嘴裏駕駕駕叫得歡。

  瑤草支著畫屏正將靈兒弟弟入畫,遠處水榭中羅京娘正在舞劍,撫琴的卻是心蘭。

  一群人沉浸在自己意境中,恬淡祥和,怡然自樂。此刻正值樹木蔥蘢,百花盛開,遠處樹木花草,眼前碧波清流荷葉田田,鼻端香氣縈繞,孩子們自在嬉戲畫屏中,恰似世外仙鄉一般。

  杜氏笑道:“夫人把家園營造的甚是溫馨,怪得靈兒每次回去都興奮的唧唧喳喳,半夜不睡了。”

  方氏微笑:“夫人客氣。”

  趙靈兒首先看見了母親,咯咯一聲笑:“娘啊,您回來也不告訴我。”又急著揮手:“停下停下,快停下。”

  她說這話鬆了一隻手,把所有人嚇了一大跳,她卻不等秋千停穩就輕巧那麽一跳,飛撲進她母親懷裏:“娘啊,可把我急壞了,又糊塗了,倒是怎樣呢,我們何時跟皇帝成了親戚了?”

  杜氏撫撫女兒額前散發,笑道:“看這孩子問的話,你原本姓趙的。”

  瑤草見了,忙上前見禮:“見過娘親伯母,娘親安好,伯母安好。”

  杜氏搶先來扶瑤草,順手將古玉佩係在瑤草腰間,壓住裙裾。瑤草再一福身:“偏勞伯母。”

  杜氏卻左看右看,笑盈盈道:“嗯,好看,物歸原主,正合適。”

  羅京娘心蘭一套劍法舞畢,過來見禮。

  杜氏特特看了瑤草畫稿,見尚未完成倒笑了:“看來我們來得不巧。”方氏遂擺擺手:“你們忙你們的,我陪著趙夫人散散。”

  一時兩位夫人結伴走進樹木花木深處。雙方交談甚是融洽和諧。

  方氏思忖再三提起心中隱憂:“不瞞夫人,我隻瑤草一個女兒,我與我們老爺最是看中夫人慈祥,不想卻有眼前這一番變故,這對侄兒好卻好,隻是那衛老太君的做法,委實叫人……”

  方氏這是試探,言下之意,我之前有意許嫁女兒,乃是看中你兒子能幹,婆婆良善,人口簡單。如今跳出來這麽個劣跡斑斑惡毒太婆婆,可別再弄什麽一門雙妻來醃臢人。我家女兒絕不肯再受這種醃臢氣,這個婚事有待商椎喲。

  這話杜氏有什麽聽不明白,隻歎氣:“要說這話,也是我的不是,我原本該提前通氣才是,隻是這乃家醜,夫人也沒問過,我也羞於出口。如今魏王一脈,散居各地者眾多,我也有意孤懸,另立一門,等時過境遷再作打算。為的是再不受醃臢氣。不想這次為了鄂兒事情,扯動葉兒,牽動藤蔓,倒把陳年舊事牽扯出來。聖上竟然明發諭旨,實在是聖命難違。不過,夫人安心,兒女婚事父母做主,有我在一日,絕不會叫我媳婦受委屈。”

  方氏聞聽這話心下稍安,不再重提話頭。心裏卻在暗自慶幸,當初自己不交換草貼過小定做對了。萬一有什麽變故,瑤草也不至於吃悶虧。

  因趙靈兒即將回汴京生活,那時勢必要緊宗族閨學,杜氏跟方氏請求,乘著眼下空隙,想要靈兒到閨學附學,將趙靈兒之前所學些許書畫琴藝,規範一下,不求聞達,隻求到時候入了族中閨學,不是一抹黑,叫人笑話。

  這話方氏一早提過,焉有不應之理,再者,讓瑤草跟靈兒親厚,對瑤草隻有好處。

  五月中旬,趙棲梧走馬上任,任翰林學士院任翰林學士,所謂翰林學士,就是替皇帝做一些文字工作,沒有具體實權。別以為這個工作一定能夠天天得見聖君,隻有資格最老的稱翰林學士承旨,才能與君王直接應對,其他小學士不過埋頭做事爾,這個跟不漂亮的低等嬪妃一輩子難見皇帝,難得寵愛是一個道理。

  六月初八,子爵府修葺完畢,趙家三口入住子爵府,正式回歸汴京皇親宗室圈子。

  隨即,趙靈兒被趙氏族長特批一閨學名額,免費進趙氏家族閨學學習。

  八月十五中秋節,也是柯家三少柯家駒生辰,小家夥滿歲了。方氏在祥符縣衙後花園舉行了大型賞秋宴,遍請親友參加。

  這一次聚會意義非凡,一來中秋佳節,二是柯家駒滿歲,第三頂頂重要了,柯三爺今年過後已經做滿六年京縣知縣,明年涉及調任升遷事宜。

  據三舅母透露,做了三年儀製主事的三舅,明年按部就班升任儀製郎中,這可是正五品了。

  柯三爺想要謀升開封同知這個副知府缺,也是正五品。因為柯三爺為官清正,上下同僚關係和諧,年年考績俱是優等,升遷應該不難。隻是升幾級,升遷何部門的問題。

  就今年來說,柯三爺查清了一樁十年前冤案,鏟除了祥符縣最大禍害劉登科就是一大功績。且劉家財產除了發還他侄子一部分,其餘浮財全部充公也豐盈了國庫。

  且說席間幾位夫人悄悄傳遞著信息,言稱柯三爺調任開封府同知似乎已經十拿九穩了。方氏聞言正是滿懷喜氣。

  熟料轉頭聽見旁邊一席有人悄悄議論新封趙家,言說子爵府衛老太君正在出頭露麵,頻頻與太尉府老太君會晤,洽談孫子與楊府千金婚事。據說這個趙夫人與婆婆意見相左,隻說孩子年幼,不已早婚。而衛老太君卻堅持要為孫子定親,明年冠禮後迎娶。

  兩下裏正在較量。

  說話之人不知道方氏杜氏私下約定,說話也不避人,被方氏聽個正著。心裏不由煩悶起來。

  這一日賓客眾多,方氏各方應酬,無暇分身。趙母似乎有話要說,幾次尋機說話,總被人中途打斷。加上方氏聞聽之前閑話,心頭不悅,心緒不寧,兩人話題不好綻開。

  趙母也不急躁,堪堪礙至酒酣人醉,客人散盡,方才來尋方氏。

  方氏便說起席間閑話。

  杜氏一聲苦笑:“這事兒他們背著我行事,我也是剛剛得知,就怕這事兒夫人從別人嘴裏聽到不好,方才急急趕來了。隻是幾次提起話頭,都被人打斷。而今特特落在最後,也是為了告訴夫人一聲,我還是那句老話,請夫人信我。再者,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能否提前將兩個孩子事情定下來,公之於眾,免得夜長夢多,也就堵住了我婆婆嘴。我也知道,這事兒原本我們有默契在先,本不該出爾反爾,隻是如今事急,我也就顧不得了。我很怕她們弄鬼,說動楊家主動參合,那且麻煩大了。夫人倘若應允,我再請官媒上門來。”

  方氏訝然:“太尉府?”

  這可是正二品,雖則如今並無很大實權,卻也不是等閑之輩。二品之女,入宮為妃也使得,如何願意下家偏枝宗親?

  這話方氏雖沒說出口,杜氏自然明白,搖頭道:“楊門庶女,不是太太養的,生母乃是陪嫁丫頭。自小養在祖母跟前,要說嫁給鄂兒也是我們高攀。我婆婆理由很是冠冕堂皇,說是為了鄂兒尋求助力,一個庶女,聽起來不錯,實則就是為了架空我這個婆婆的棋子。”

  方氏聞聽心中如遭雷擊,這般說話,衛老太君似乎誌在必得,勝算更大。她們婆媳不合,意見向左,各人選定人選打擂台。兩個人選一旦露白,大家夥肯定要相互比較,在外人眼裏,肯定覺得楊家這門親事更好些,方氏很不想在此刻參合進去,弄不好婚事不成,反而壞了瑤草名聲。

  至此,方氏對這門婚事已經萌生悔意,隻是雙方有言在先,方氏不好斷然拒絕,因道:“這事兒我一人難主,須得跟我們老爺商議才成,畢竟之前已經說定事情,這樣,三天後我給你準信,你瞧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