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茂勳手裏麵拿著一些衣服，兩雙塑料拖鞋和一台電風扇，走到了廚房門口的房間跟前。

  “娘，睡了沒有？”

  “沒呢，大柱，你怎麽還沒有睡呢？”

  房間的門被打開。

  陳桂芳站在一旁，低聲道，“進來說，拿的什麽東西。”

  “我媳婦給你和爹拿的睡衣，晚上睡覺穿著，白天在家也能夠穿。”

  “娘和你爹又不是沒衣服，拿什麽衣服呢？”陳桂芳伸手接過周茂勳遞來的衣服，嗔了一眼說道。

  周茂勳將電風扇放到床頭放了下來，“這衣服穿著舒服，吸汗。”看著坐在床頭抽著汗顏的老爹，“爹，這煙還是少抽一點比較好。”

  “你跟他說沒用，這是什麽東西？”陳桂芳一臉好奇的走到電風扇的跟前問道。

  陳桂芳這一輩子要說去過最遠的地方，那也就是鎮子上麵了。

  那還是年輕時候的事情，自從這兒媳婦進門過後。

  這十多年的時間，最遠也就是鄉裏麵。

  去鄉裏麵的供銷社買東西。

  這鎮子，她都有十多年沒有去過了。

  電風扇，她呢還真是沒有見過。

  就是公社裏麵，見過電風扇的人，估計也沒有兩個。

  這公社裏麵帶電的東西，也就是公社裏麵柴油發電機，喇叭。

  然後呢，就是手電筒和收音機了。

  “電風扇。”

  “電風扇是什麽東西？”

  周茂勳將插頭插在牆壁上麵的麵板孔當中，按了一下，“這就是電風扇。”

  陳桂芳看著迎麵出來的風，瞪大眼睛，一臉都是難以置信之色，“老頭子，老頭子，你快來看看，快來看看，這玩意竟然還出風呢。”

  周茂勳伸手就抓住陳桂芳的手腕，“娘，這別碰，小心手指塞裏麵了，將手指打斷了。”

  陳桂芳連忙“哦哦”了兩聲，彎著腰站在電風扇的跟前，“大柱，這玩意吹出來的風，還真是舒坦。”

  周茂勳看著笑成孩子一樣的老母親，心裏有些黯淡。

  當初離開的時候，他娘還是一個挺直脊梁的年輕女人。

  可是沒有想到歲月終是壓垮了，這個曾經好強的女人。

  若不是還有著模糊的記憶，去年他回來的時候，根本就不敢認。

  她是她親娘，他身為兒子，有些話呢，他真不好說。

  但是有些時候他也不得不說。

  “娘。”

  “怎麽了？”

  “娘，我有些話想要對你說一下。”

  聽著周茂勳低聲的話語，陳桂芳轉過頭看了一眼房門外邊，低聲道，“大柱，是不是你媳婦她……”

  “沒有的事情，我的意思就是您和爹都這麽大年紀了，該享福就享福了，有些時候有些事情，睜一眼閉一眼，當成什麽都不知道。家裏麵有什麽吃什麽就行，能別多嘴就別多嘴。”

  陳桂芳聞言頓時臉色變得有些不好了起來。

  她也沒有想過想要和周茂勳住到一起來。

  比較兒媳婦整天都冷著一張臉，她看著也別扭得很。

  人老惹人嫌棄，她知道。

  這要不是老頭子這些天夜裏麵熱得睡不著。

  她怎麽可能開這個口呢？

  這才剛剛住進來，這就開始嫌棄了？

  這還沒有讓他們兩口子養呢，這要是要了，這將來還有她和老頭子的日子過嗎？

  她也更加沒有想到周茂勳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是，大小子出門早，這一出門就是十多年的時間。

  這些年母子感情也淡了。

  可是她和老頭子，這才剛剛搬過來，就對她說這樣的話，你這不是趕著她和老頭子走嗎？

  周茂勳麵色不好的陳桂芳，“娘，你想什麽呢？我沒有嫌棄你和我爹，我是你們兒子，怎麽可能會嫌棄你們呢？”

  “您一輩子都是苦慣了的人，怕你看不慣到時候嘮叨，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你這還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周茂勳聞言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娘，你這話說的，要知道咱們家吃喝穿住，這些都是我媳婦拿出來的。”

  “行行行，娘知道，娘是那種多嘴的人嗎？你媳婦，娘又不是不知道。時間不早了，去睡覺吧！”

  周茂勳“哎”了一聲。

  陳桂芳看著周茂勳離開，伸手就將房門關了起來。

  走到床邊坐了下來，看著自家老頭子依舊不停的抽著煙，“你這煙少抽一些。”

  周至“嗯”了一聲，拿著煙槍在床板上麵敲了敲。

  “那灰不要你掃？你還以為這是你自己家呢？”

  “你現在真是越來越囉嗦，難怪大柱都說你。”周至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呼啦啦吹著的電風扇，趟了下來。

  “你個死老頭子，老娘為了你周家操勞一輩子了，你什麽意思？現在到老了，開始嫌棄老娘了？就你這德行，你還嫌棄老娘，你怎麽滴，還想要找個小的回來？”

  “行了，睡覺了。”

  “我跟你說話呢，你說這話是大柱說的，還是大柱媳婦讓大柱說的？”

  “你不管是大柱說的，還是大柱媳婦說的，也是怕到時候為了一點小事，鬧得不開心。再說就你這個脾氣，別人不知道，你自己不知道？你兒子不知道嗎？”

  “當年我娘說到你幾句，你什麽反應？”

  “大柱跟你提前打招呼，就怕到時候你被他媳婦說了，又躲到一個地方偷哭。”

  陳桂芳聞言一臉都是尷尬之色，伸手狠狠地掐了一下周至，“你個死老頭子，那都多少年的陳年舊事了，你還拿出來說？”

  “住在這邊，就別讓孫子孫女他們整天往這邊跑，畢竟他們兄弟現在已經分家了。”周至說道。

  周至雖說是一個老好人，活了一輩子，一輩子也都沒有得罪過人。

  但他也是一個明白人，提前說這話，也是給自家老婆子打一個預防針。

  畢竟這家分了，家裏麵其他人整天往這裏湊，算什麽呢？

  老大家條件好，但是老大為這個家付出也多了。

  別就盯著老大家的便宜，占著沒完沒了。

  陳桂芳看著周至，片刻點點頭，站了起來，看著地上放著的拖鞋，拿起來一雙看了看，跟著又放到地上，穿上去，來回的走動了幾下。

  “你還真是別說，這涼鞋穿著就舒服，涼快。老頭子，你也有一雙，你也下來穿著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