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刺眼的光晃的人腦袋發暈。

  沈翩翩下意識抬手擋住光線，等適應了環境，她緩緩睜開眼睛。

  光是從另一間屋子裏照進來的，屋裏悉悉嗦嗦有人在說話。

  “你是想氣死我嗎？”

  “你要是離婚，這輩子就完了。還有你弟弟，你還怎麽扶持你弟弟？”

  “媽，為什麽你不管什麽事都想著我弟？”

  “白眼狼，忘了你的腎是誰給你的，你弟還救過你一命！”

  “我知道，我沒有忘記，這些年我幫他還的錢還不夠多嗎？我隻想跟翩翩，還有肚子裏的孩子安靜生活。”

  “你還要帶著那個拖油瓶？生了那個賠錢貨，難怪人家不要你了！”

  沈翩翩心頭一震。

  能說出這種話的除了胡成鳳還有誰？

  她向來重男輕女，硬把母親變成了“扶弟魔”。

  不過，一想到姚馨還活著，沈翩翩高興地朝屋裏走去。

  伸出去的手，居然直接穿過了門。

  這是……她的夢境？

  胡成鳳罵姚馨越罵越凶，沈翩翩越聽越生氣，反正她們又看不到她，她徑直走到了胡成鳳的麵前。

  “別罵了！女兒怎麽是賠錢貨了？你自己不也是女的嗎！”

  轉過頭，她目光落在姚馨身上。

  女人麵容憔悴，發絲淩亂，跟她在別墅的時候儼然是兩副麵孔。

  沈翩翩忍不住歎了口氣。

  連姚馨也逃不過回老家秒變村姑的魔咒嗎？

  她收回目光，忽然想到七歲的自己。

  屋子隔壁那幾間應該就是房間吧？

  沈翩翩穿過其中一間房，果然看到床上有個小小的身影。

  她以為自己睡著了，走近一看，才發現自己正抱著兔子公仔，睜著大眼睛，神情茫然地看向門口。

  這屋子隔音太差，估計什麽都聽到了。

  她憐惜地看著七歲的自己，明知道自己的聲音不會被聽到，她還是輕聲說：“不要難過，她們說的都不真的，你才不是拖油瓶，也不是賠錢貨！”

  她不知道自己在房間呆了多久。

  第二天，胡成鳳的大嗓門將她吵醒。

  她每天都懟天懟地，好像每個人都欠她錢一樣。

  啪！

  房間的玻璃窗被小石頭敲了一下。

  小翩翩好奇地走過去，發現外麵站著一個女孩。

  “要不要出去玩？”

  小翩翩猶豫了下，迅速穿好鞋，然後在女孩的指導下打開了窗。

  沈翩翩看著這一切，覺得不可思議，原來小時候的自己根本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麽乖巧，居然也會偷跑出去玩。

  也許是這窮鄉僻野解放了孩子的天性，她看到自己玩的很開心。

  看到渾身玩的髒兮兮的自己，她很想提醒她小心挨罵，轉念一想，這裏是自己的記憶空間，要挨罵早已經被罵過，提醒也無濟於事。

  兩個小孩跑到了河邊，忽然沈翩翩頓住腳步，蹲在石階上不動了。

  看到河麵上似乎飄著一個人，另一個小孩嚇得拔腿就跑。

  每年夏天河邊都會淹死很多人，她以為屍體浮起來了。

  一無所知的小翩翩站在原地沒有動。

  她呆呆看著河裏飄著的那玩意慢慢往石階的方向來了，便從地上撿了根棍子，朝那“屍體”伸去。

  沈翩翩知道河裏的儲念並沒有死，可是看到這一幕還是很揪心。

  小儲念被拉到了岸上。

  她還活著，估計是掉水裏以後，懂得借著水的浮力自救。

  上岸後，她立馬坐起來，咳得撕心裂肺。

  “這裏是哪裏？”

  小翩翩蹲在地上，抿著唇沒有說話，一臉好奇地打量這具突然活過來的“屍體”。

  “你是啞巴嗎？”小儲念皺了皺鼻子。

  小翩翩垂下眼睛，不高興了。

  小儲念抓了抓頭發，說：“我肚子好餓，你有吃的嗎？”

  發現小翩翩的目光一直盯著自己的脖子，小儲念明白過來。

  她將脖子上的玉佩取下來，掛在了小翩翩的脖子上。

  “這個是玉，值錢的，我能用這個跟你換吃的嗎？”

  小翩翩把玩著脖子上的蝴蝶玉，忽然露出笑臉，從口袋裏摸出兩塊糖，遞給小儲念。

  她大概是餓壞了，一連吃下了兩塊糖。

  沈翩翩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

  原來蝴蝶玉是這麽來的。

  看著坐在地上的兩個小女孩，沈翩翩心裏感慨萬千，如果那個時候就相認多好。

  不遠處傳來村民的聲音。

  “在哪？”

  “確定是死人嗎？”

  聲音由遠及近。

  看到坐在地上的兩個小孩，眾人頓住腳步。

  “小娃娃，你們在這裏幹嘛？”

  看到其中一個女孩全身濕漉漉的，村民又問，“這孩子掉河裏了嗎？”

  小儲念看到他們，表情有些害怕。

  直到一個婦人上前，詢問她是誰家的孩子，小儲念才哭出聲，後來警察來了，把她帶走了。

  夜幕降臨。

  也不知道什麽節日，村裏請了戲班子唱戲。

  熱鬧的大街，慧子牽著小翩翩的手去買糖畫。

  “乖乖在這等著，我去對麵幫你買瓶水就回來。”

  慧子說完就走了。

  小翩翩乖乖站在人堆裏等著伯伯給她畫糖畫，不一會，一雙手將她攔腰抱起。

  “亂跑什麽，跟爸爸回家。”

  再次醒來，沈翩翩發現自己在一個廢棄的工廠裏，四周陰暗潮濕。

  她蹲在地上，嚐試去叫地上被綁住手腳的女孩。

  隱隱有腳步聲響起，沈翩翩渾身繃緊。

  她看到地上的女孩已經坐起來，她挪到鐵門旁，透過縫隙往外麵看。

  沈翩翩也好奇地湊上去。

  男人正在拖一個大麻袋，麻袋很沉，在地上留下淺淺的印痕。

  慘白的月色下，他戴著帽子和口罩，根本看不清真實的樣子。

  整個畫麵無比詭異。

  拖了一會，男人突然停下來，直起腰。

  就在這時，一條血淋淋的手臂從麻袋裏伸了出來……

  沈翩翩驚恐地瞪大眼睛，抬手捂住嘴巴，男人轉過頭，正好與她的視線撞在一起……

  “啊！”

  沈翩翩尖叫一聲。

  “翩翩，沒事，冷靜……”

  沈翩翩睜開眼睛，天花板在旋轉，她閉了閉眼睛又重新睜開，映入眼簾是賴天顏關切的目光。

  “給。”

  賴天顏遞給她一張紙巾，示意她擦擦額頭上的汗。

  “謝謝。”沈翩翩接過紙巾，從躺椅上坐起身，後背已經被汗水濡濕。她深吸口氣，努力平複心緒。

  擦完汗，賴天顏又遞給她一杯水。

  水是冷水，喝完感覺整個人瞬間清醒了許多。

  見她平靜下來，賴天顏坐回沙發上，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你還好嗎？”

  沈翩翩捧著水杯，心有餘悸地點點頭。

  “有看到什麽嗎？”

  沈翩翩抬起茫然的水眸，問：“我剛才夢到的，都是我記憶中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嗎？”

  賴天顏十指交疊，說：“大部分是殘留在你腦海深處的記憶。”

  沈翩翩長睫顫了顫。

  “我看到我救了溺水的儲念，她送了蝴蝶玉給我，我家傭人帶我去鬧市時我被人拐走，被帶到一個工廠，然後……”

  她頓了一下，呼吸急促，臉上浮現出深深地恐懼。

  “一條帶血的手臂，從麻袋裏掉了出來……”

  沈翩翩抬起眼，瞳仁微顫，“那個凶手看到我了。”

  “你確定是人的手？”

  “我確定。”

  “然後呢？”

  沈翩翩臉色蒼白，搖搖頭。

  賴天顏說：“今天先到此為止吧，你也累了。”

  “可是我還沒有看到犯人的樣子。”沈翩翩麵色透著焦急和不甘心。

  “你明晚再過來，我們繼續。”

  賴天顏堅持不能再繼續，沈翩翩隻好離開了心理治療室。

  回到家，她腦中依舊不時冒出最後那個畫麵。

  麻袋裏的人到底是誰？

  沈翩翩撥通了莫凜燃的電話。

  “你是說十一年前胡村的命案？”

  “對，麻煩您幫我查一查，有沒有是裝在麻袋裏被埋起來的屍體？”

  “你怎麽會突然想查這個？”

  “我找回記憶了。”

  沈翩翩說起綁架案和麻袋裏的屍體。

  “我聯係下那個區的同事，問問有沒有這回事？不排除是沒有被發現的命案。”

  掛了電話，沈翩翩躺在沙發上，揉了揉嗡嗡作響的太陽穴。

  綁匪又殺人又綁架，可是後麵她是怎麽逃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