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結束，走出殯儀館時，沈翩翩遇到了裴籽宸。

  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戴著黑色大墨鏡。

  互相對視的時候，一種特別的情緒凝聚在二人之間。

  沈翩翩走到他跟前，神色清冷，“有時間嗎？我們聊聊吧。”

  裴籽宸點點頭，對他而言，千葉的死實在太過沉重，以至於他不知道該要如何消化？

  他問遍了所有人，希望他們告訴他，譙千葉為什麽會死？

  可是沒有人告訴他。

  他希望沈翩翩能給他一個答案。

  沈翩翩上了裴籽宸的車，車裏的氣氛一度很沉默，二人望著陸續離開殯儀館的人群，誰也沒有先開口？

  曾經，他們一起為救譙千葉努力，沒想到最後還是救不了她。

  裴籽宸狠狠的捶了一下方向盤，完全陷入一種難以自拔的痛苦中，幽幽地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千葉那麽堅強的人，為什麽會自殺？”

  他太難過了，他還沒來得及找到跟她表白，來不及和她開始，如今已經是天人永隔了，怎麽不叫他傷心不已？

  沈翩翩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若當初她不出國，不介紹譙千葉去畫室兼職，會不會譙千葉就不會死？

  陳宋的欺辱、父母的不信任以及曾經崇拜的老師對她的背叛，讓譙千葉對這個世界失望透頂。

  而白血病的複發，是壓倒她內心的最後一根稻草。

  想到這，沈翩翩眼睛再次發燙。

  沈翩翩看一眼旁邊的男人。

  他一直默默守護著譙千葉，如果知道千葉身上曾經發生的事情，以他的性格，很難保證不幹出衝動的事情。

  陳宋此人思維縝密，十分小心。

  當初他也曾以買畫的借口博取她的信任。

  隻是當時她很忙，沒有答應去他的畫室。

  也許受害者不隻譙千葉一人？

  她們尊稱陳宋為“老師”，卻萬萬沒想到，那是個人麵獸心的騙子。

  “籽宸，如果你想找到千葉的真正死因，就按我說的去做，千萬不能衝動。”

  裴籽宸驀地抓住沈翩翩的胳膊，瞪著通紅的眼睛，“我就知道，千葉的死肯定不簡單，你快告訴我，是誰害死了她？”

  “我現在沒法跟你明說，因為我也在調查階段，你知道千葉高中時的班主任住在哪裏嗎？”

  裴籽宸皺眉：“你說教語文的黃老師嗎？”

  “對，就是他。”

  裴籽宸目色一暗，“老實說，是不是他害死了千葉？”

  “不是，我有些關於千葉的事情想要問他。”

  裴籽宸收回視線，握緊了拳頭，“千葉那麽好的人，為什麽老天爺要那麽對她？為什麽？”

  沈翩翩忍住內心酸澀。

  她這次回來不可能呆很久，不能再耽誤時間。

  “你直接送我去黃老師家吧。”

  裴籽宸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好。”

  車輛啟動，沈翩翩看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思緒翻湧。

  沈翩翩到了黃老師住處後，便把裴籽宸打發走了。

  他看上去狀態真的很不好，很容易意氣用事。

  裴籽宸一開始不願意走，但想到沈翩翩之前說的事，也隻能聽她的指揮。

  到了三樓，沈翩翩敲門。

  開門的是個女人，纖瘦清秀。

  沈翩翩猜想應該是黃老師的妻子。

  女人看上去挺通情達理，就是麵色不太好。

  提到譙千葉，從她平和的口吻看，她對譙千葉的印象蠻好的。

  “那孩子素描畫的可好了。我家老黃經常對她讚不絕口，聽說她考上了江大？”

  沈翩翩點點頭，她將手裏的禮物遞給女人，說：“千葉沒有空，托我來看老師師娘。”

  “這孩子有心了。”

  過了一會，門口走進來一個男人。

  男人個子不高，長相普通，身上有幾分文人的氣質。

  得知沈翩翩是為譙千葉的事情來，他臉上流露出一絲心虛。

  “去買點菜吧，招呼下這位小同學。”黃老師對師母說道。

  “好，翩翩，你多坐會，我去買點東西回來。”

  “辛苦師母了。”

  沈翩翩看得出，黃老師是故意支開妻子。

  “小同學，你找我到底什麽事？”黃老師問。

  “千葉死了？”

  黃老師猛地抬起頭，眼神驚惶。

  “她是自殺的，死的很冤枉。”沈翩翩目色平靜地看著男人。

  黃老師移開目光，放在桌上的手也收了回去，“聽到這個消息很心痛。”

  沈翩翩冷笑道：“她到死到想不通，為什麽她最崇拜敬愛的老師要汙蔑她？”

  黃老師臉色黯然，流露出幾分懊惱，“對不起，我也不想的。”

  沈翩翩目色淩厲地盯著他，問：“他們找過你，收買你了？”

  黃老師目光顫了顫，雙手抱住了腦袋，痛苦道：“對不起，是我對不起千葉，可是我沒有辦法，我愛人得了癌症，我需要錢救她……是那位夏律師，她說隻要我在法庭上說出千葉跟我告白過，就可以給我一筆錢。”

  “千葉她一直把老師當成榜樣，她對你那麽尊重，從未褻瀆過這份敬意，為什麽你要那麽糟蹋她的感情？真齷齪！”

  沈翩翩攥緊了拳頭，轉身離開。

  陳宋先下手為強，惡人先告狀，和夏天一起用下作的手段恐嚇譙千葉的家人，逼譙千葉委曲求全地和解，不就是欺負譙家人沒權沒勢，千葉又不受父母待見嗎?

  一想到那個善良溫柔的女孩子曾經孤立無助的樣子，沈翩翩心痛的難以呼吸。

  昨晚一下飛機，沈翩翩便直奔殯儀館，至今都沒有休息過。

  此時靠著窗戶，身心疲憊的她不知不覺便閉上了眼睛。

  夢裏，她看到譙千葉，她安靜又專注地畫畫，有種與世無爭的恬靜。

  沈翩翩甚至不敢打擾她。

  可是陳宋出現了，他撕掉了千葉的畫，隨意糟蹋她的心血，還朝她伸出鋒利的爪牙……

  “不要！”沈翩翩大叫著揮舞著手。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姐，終點站到了。”

  沈翩翩睜開惺忪的眼睛，環顧四周，發現天色已經暗了，而她自己已經坐過站。

  “師傅，還往回開嗎？”沈翩翩問司機。

  “這是最後一班車了。”

  “哦。”

  沈翩翩下了公交車，走著走著，發現自己正身處某條不知名的小巷，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遠近隻有幾盞路燈。

  她伸了個懶腰，發現這地兒還挺偏僻的。

  回來這麽久，她都沒有跟段栩聯係過。

  看來隻能打個電話讓他來接自己。

  沈翩翩摸出手機，找到段栩的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雖然通了，卻許久沒有人接。

  沈翩翩歎了口氣。

  段醫生有可能又在值班，也或許在做緊急手術，看來她隻能自己打的了。

  去到公寓樓下，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半。

  小區裏很安靜，幾乎沒有人了，所以她第一眼便在夜色裏認出那人的背影。

  都快十二點了，夏天怎麽會在這裏？

  沈翩翩沒有上前，而是躲在玻璃門外觀察，直到夏天走進電梯，她才走出來。

  她看到電梯在段栩住的樓層停下了，就那麽一瞬間，她的心髒仿佛被一隻大手攥緊了。

  一個女人大半夜來找一個男人，會是什麽好事？

  雖然她很想信任段栩，可是夏天畢竟是他的初戀，他曾心心念念的人，這樣的深夜到訪，無論是多麽心胸寬廣的現任，都很難做到心靜如水。

  沈翩翩在原地站了好一會，都沒有看到夏天下樓。

  她呆呆望著電梯。

  始終停留在數字“1”，既沒有人上去，也沒有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