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翩翩打了盆水，拿上毛巾回到病房。

  病床上的尚未蘇醒，好在旁邊的儀器顯示一切正常。

  她細心地幫父親擦了手和臉。

  從小到大，她並未如此親近地照顧過他，此刻的感覺特別奇妙。

  腦中不自覺回想起很多小時候的事情。

  雖然姚馨死後，她也曾因周圍的流言蜚語怨過他，直到長大以後，回想當初他委屈無奈的眼神，她都會痛徹心扉。

  他一定有許許多多的話想要跟她說。

  手指輕輕搭在父親的眉間，她看到他兩鬢已經斑白，眼尾出現了細紋。

  隻是這些並不妨礙他英俊的長相。

  段栩走到門口，看到女孩正靠在病床邊跟父親說話，便沒有上前打擾。

  過了一會，女孩看到了他，朝他露出笑容。

  “喝什麽？”

  “奶茶。”

  段栩按下按鈕，掃碼後，自動販賣機裏掉落一瓶奶茶和一瓶咖啡。

  段栩將奶茶遞給沈翩翩，看到她眼下的青灰，有些心疼。

  “今晚我不用值班，我幫你看著伯父。”

  “不用了，我想多陪陪父親，他受了很多苦，我卻沒有盡過一天孝道。”

  段栩不勉強她，想起關於她親生父親的事情，欲言又止。

  事情好像變得越來越複雜，殺害姚馨的凶手未找到，卻發現沈翩翩的父親另有其人。

  “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看到段栩表情嚴肅，沈翩翩愣住。

  “是不是我爸的病嚴重了？”她聲音不自覺變得緊繃。

  “不是，我給伯父做過檢查，各項指標已經恢複正常。”

  “那就好。”

  沈翩翩抿了口奶茶，看著他的眼睛，“那你想告訴我什麽事？”

  段栩嘴角繃成一條線，半晌才開口道：“沈月朗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沈翩翩僵住，表情由驚愕變得不可思議。

  “這怎麽可能呢？”她搖搖頭，唇瓣幾乎在發抖。

  段栩雙手扶著她的肩，微微俯身看著她的眼睛，她眼裏的光正一點一點涼下去，變得恍惚。

  段栩心口一揪。

  但他仍然出聲：“他是AB型血，你是O型血，你們沒有血緣關係。”

  沈翩翩反應過來，掙開他的手，失神的眼裏隻有驚慌失措。

  這個消息對她來說無異於驚天響雷，令她喪失思考的能力，此刻，她隻想靜一靜。

  手臂被人拽住，她被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男人低沉心疼的聲音響在她耳邊，“不要逃避，還有我，我陪你一起麵對。”

  沈翩翩偎著他，心情稍微冷靜。

  她低下頭，聲音有些顫抖，“我不會真是沈家收養的吧？”

  段栩抿了下唇，“不是，你的確是姚馨的親生女兒。”

  沈翩翩怔怔地抬眸，問：“那我親生父親是誰？”

  “方朔。”

  沈翩翩再次呆住。

  她低下眸，“有沒有搞錯？這怎麽可能？”

  她從未聽方朔或者姚馨提起這件事。

  如果能再一次穿越，她一定問清楚他們到底是怎麽回事。

  “驗一下DNA就知道了。”段栩輕聲說。

  沈翩翩攥緊了拳頭。

  “你在害怕？”段栩問。

  沈翩翩目光避開，深吸口氣，“我腦子很亂。”

  段栩將她摟進懷裏，撫摸她的發絲。

  “不管你是誰的女兒，你都是我最愛的人。”

  沈翩翩失魂落魄地回到病房。

  她在門口站了許久，不知道如何麵對沈月朗？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如果沈月朗知道這件事，會怎麽想？

  她不免有些心虛

  直到床上的男人轉動了下腦袋。

  沈翩翩立馬上前，俯身問他，“爸，你感覺怎麽樣？”

  沈月朗朝她眨了眨眼睛，當做回應。

  沈翩翩深吸口氣，“我叫醫生過來。”

  她按了鈴，不一會，段栩和護士便進來了。

  拉上布簾時段栩看了她一眼，她點點頭，表示自己心情還好。

  春節腳步漸近。

  段家也開始忙碌起來。

  張喬向段江融提出將段祁接回國內的事。

  “我不舍的孩子在國外孤孤單單的過年，不管怎麽治療都是那樣，還不如回國內，我們還可以多陪陪他。”

  段江融無異議，他向來對家裏的事不太過問，但隻要張喬開了口，自然是有她的打算，他也不會反對。

  夫妻倆開始著手段祁轉院的事情。

  張喬在外是女強人，可段家內裏的事情依舊打理的井井有序。

  段老爺子最迷信，年底祭祖拜神的事都要張喬張羅。

  “你說這家裏沒了嫂子怎麽行？”段江峰調侃道。

  張喬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扯了扯唇，“小叔若是想幫我，應該早點找個弟媳，幫我分擔分擔。”

  段江峰笑了笑，“原來嬸嬸打的是這主意，怪不得公司最近多了那麽多美女？”

  張喬表情微微經營，她的確安插了很多眼線在經營部，沒想到這麽快就被段江峰看出來。

  兩人明槍暗箭，你來我往，直到段栩帶著沈翩翩出現，氣氛才恢複正常。

  “阿姨，新年好。”沈翩翩遞上買的年貨。

  張喬笑著說：“還叫阿姨？”

  沈翩翩低頭羞澀地笑了。

  “走，我帶你們去給老爺子拜年。”

  和園。

  門口已經掛上了大紅燈籠，貼上了段老爺子親手寫的對聯，不得不說，古色古香的院子更加容易有節日的氛圍。

  三人穿過回廊，忽然頓住腳步，隻聽段老爺子屋裏傳出了對話聲。

  “這是你們從小就定下的婚約，他若是執意不悔，以後別想得到我們段家的一分錢。”

  聽到這句話，張喬麵色難看。

  很明顯，段老爺子是在說段栩。

  “翩翩雖然是個好女孩，但不是小栩的良人。傻孩子，隻要有我老頭子在的一天，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三人沒想到段老爺子會鐵了心要段栩娶儲念。

  沈翩翩的腳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手臂卻被段栩拉住。

  他堅定地看著她，這讓她更加進退兩難。

  屋裏的對話繼續著。

  “我可能要辜負您的厚愛了。其實，我有男朋友了。”

  “你說什麽？你怎麽也跟著糊塗了？”

  “你就當我跟段家有緣無分吧。”

  段老爺子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好半響才冷漠的問道：“那男人是誰？”

  “你想做什麽？”

  “我不信這世界上還有錢搞不定的事情。”

  儲念咬牙道：“……那如果我懷孕了呢？孩子不是段栩的，段家還會接受我嗎？”

  屋裏陷入長久的沉默。

  沈翩翩皺起眉頭。

  她知道儲念並沒有懷孕，她這麽說，純粹是不想嫁給段栩。

  張喬聽到儲念的最後一句話，徹底按捺不住性子，她猛地推門而入，氣急敗壞的樣子。

  “我絕不會讓我兒子當接盤俠！”

  大概是察覺到段老爺子的麵色不太好，她又換了語氣，“爸——你不能那麽糊塗，我們小栩就算要娶，也要娶清清白白的姑娘，怎麽能……”

  段老爺子抬起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他向來最看中禮節，長幼尊卑有序，張喬剛才的行為觸犯到他了。

  “出去！”

  張喬渾身一震。

  意識到已經觸怒了段老爺子，她不敢再多話。

  離開前，她給了段栩一個眼神，示意他說些什麽。

  沈翩翩本來也想走，卻被段栩拉進了屋裏。

  她跟儲念對視了一眼，互相讀懂彼此的無奈。

  段老爺子掃了他們仨一眼，歎了口氣。

  緊接著目光落在沈翩翩身上，“聽說你要出國留學？”

  “是的，爺爺。”

  “出去看看是件好事，有需要爺爺幫忙的地方，盡管說。”

  沈翩翩心一軟，“好的。”

  “至於你們兩個……”他看著段栩和儲念，不容置喙道，“孩子打掉，婚約不得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