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不會是以為你跟你母親已經過世了？”

  沈翩翩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父親舍得不要自己的骨肉。

  “一開始我也這麽以為……”儲念清冷的臉上籠上陰影，“但是墨延雇的偵探查到，當年他去孤兒院看過我，卻沒有帶我走，一個人悄然出國了。所以我就在想，當時的真實情況到底是怎麽樣的？是否真如舅舅所說，是張喬和段江峰聯手害的他們？”

  儲念雙手抄入衣兜，摸出一張照片，遞給沈翩翩，“這件事還要拜托你，如果你在國外遇到他，麻煩幫我問問他。”

  沈翩翩接過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穿著綠色棉大衣，在風雪中縮著身子，容貌滄桑，像是做的底層工作，形神落魄。

  她知道儲念其實可以自己去問清楚，隻是，她根本不想麵對自己可能是被拋棄的事實。

  “放心吧，我一定幫你查清楚這件事。”

  儲念按了下她的肩膀，“叔叔這邊你也不用擔心，探望舅舅的時候我會順便探望他。”

  安置好方朔後，二人又去看望沈月朗。

  護工阿姨將沈翩翩拉到一邊，遲疑著說：“昨天有一個男人來看過沈先生？”

  沈翩翩愕然：“什麽樣的男人？”

  “他戴著帽子和口罩，看不清楚樣子。”

  聽完阿姨的描述，沈翩翩皺起眉頭，既然是探望，為什麽要打扮的如此鬼祟？

  當年沈家出事後，除了沈泰來，其他人都對他們家避如蛇蠍，她一時半會也想不起對方是誰？

  “他都做了些什麽？”

  “就問了下沈先生的情況，我……我不敢亂說話，就說沈先生生活起居一切都好。”

  沈翩翩點點頭，不再為難護工阿姨。

  她想，或許沈月朗還有她不知道的故友。

  月底的時候，沈翩翩收到一通電話。

  那人稱自己是警察，說有人主動投案，要為當年沈家的案子翻供。

  接到電話的瞬間，沈翩翩徹底愣住了，反應過來欣喜若狂。

  “那是不是能證明，我爸是無罪的？”

  “是的。”

  “太好了——”

  沈翩翩深吸口氣，激動的眼底有了澀意。

  她第一時間跑到療養院，撲到沈月朗腳邊，高興地大喊：“爸爸，我終於做到了！”

  她抓住沈月朗枯枝般的手，緊緊握住。

  男人垂眸看她，渾濁的目光木木的，沒有一絲神采。

  “你不是殺人犯，你沒有殺害媽媽！”

  “警察已經還你清白了。”

  “爸爸，我做到了。”

  沈翩翩始終記得沈月朗病發前對她的囑咐。

  就在今天，她的父親洗刷冤屈，可以堂堂正正站在陽光下了。

  男人的眼珠動了動，手緩緩抬起，又收了回去。

  沈翩翩眼含熱淚，拉著他的手蓋在自己的頭頂。

  “你可以像小時候一樣，摸我的頭誇我嗎？”

  對視的瞬間，她看到男人的瞳孔閃了一下。

  可是隻是一瞬間，很快，在她腦袋上的手頹然垂下，男人麵無表情。

  沈翩翩吸了吸鼻子，將臉靠在男人大腿的蓋毯上，閉著眼睛說：“爸爸，等你好了，我就接你回家。好嗎？”

  醫生說過，沈月朗遭受了很嚴重的精神打擊，加上他本身就有腦血管方麵的疾病，才會導致病情越來越重。

  如果能幫他慢慢解開心結，也許他的病也會有好轉，精神狀態也會變好。

  沈翩翩希望接他回家，讓他找回以前的記憶。

  男人手指微縮，看著沈翩翩的側顏，嘴角輕輕抽搐，他想說話，肌肉卻已經僵硬。

  迷迷糊糊間，沈翩翩好像聽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她驀地睜開眼睛。

  可是男人的眼睛隻是呆呆地盯著遠方，神色空洞。

  沈翩翩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她擦掉臉上的淚，無聲地望著沈月朗，將他的手放回蓋毯裏。

  “我一定會找到殺害媽媽的凶手，將他繩之於法。”

  荒廢多年的沈家別墅，雜草重生，到處彌漫著一股蕭瑟的氣息。

  大鐵門上了鎖，鏽跡斑斑。

  沈翩翩深吸口氣，抓住鐵欄杆，一躍翻了過去。

  輕巧落地後，她拍了拍手，環視四周。

  沈月朗給她設計的月季園隻剩下一個個長滿雜草的花盆。

  地上到處是枯黃的落葉，踩上去嘎吱嘎吱響。

  她視線往上，兩棵蠟黃的楓樹中間是一棵香樟樹。

  樹葉依舊青翠，是整棟別墅中唯一的亮色。

  沈翩翩摸著樟樹的樹幹，百感交集。

  就在這時，她聽到別墅裏傳來了腳步聲。

  她心口頓時一縮，下意識往樟樹後方躲去。

  沈家別墅荒廢已久，到底是誰闖進來了？

  她餘光瞥見旁邊有一根帶鏽的鐵棍，立馬伸手拿了過來。

  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站起身，閉著眼睛揮棍過去……

  車裏氣氛凝滯。

  沈翩翩輕咳一聲，小聲對男人說：“對不起嘛，我真的不知道你會出現在我家。”

  段栩冷哼一聲，顯然怒氣未消。

  咚咚咚。

  車窗外響起敲門聲。

  沈翩翩降下車窗。

  “附近沒有藥店，先用礦泉水敷下傷口吧。”

  中年男人遞給她一瓶冰凍礦泉水。

  “謝謝師傅。”沈翩翩接過礦泉水。

  “那我就先走了，等別墅的設計方案出來了，我再約你們見麵。”

  “師傅慢走。”

  待裝修師傅走遠，沈翩翩重新將車窗升起，回頭時，赫然撞入段栩戲謔的目光中。

  “這下你高興了吧？”

  沈翩翩朝他露出笑臉，將礦泉水瓶壓在他的後頸上。

  “如果不是我閃的快，你就要背上謀殺親夫的罪名了。”段栩揶揄她。

  沈翩翩心有餘悸，“為什麽你過來不叫我？”

  “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等你出國回來，這別墅也差不多建好了，到時你就可以把你爸爸接回來。”

  沈翩翩怔了怔，沒想到他那麽快便得到消息，而且還波瀾不驚的很。

  他像是知曉她的心事，直接猜中她下一步想做什麽？

  沈翩翩驚訝地問：“你知道我要出國的事？”

  “傅南曉告訴我的。你還想瞞我到什麽時候？”段栩目光灼灼。

  沈翩翩避開他的視線，垂下長睫，說：“我不知道學校那麽快就確定是我，最近又忙著我爸的事情，忘記跟你說了。”

  她抬起眼睛，問：“你希望我去嗎？”

  段栩的手指摩擦著她的臉頰，輕輕捏住她的下巴，目光深深，“舍不得，但是我不想束縛你，你應該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沈翩翩拿開礦泉水瓶，手圈著他的脖子，目光擔憂問：“用不用去醫院？”

  段栩拿開她的手，活動了一下頸部，輕笑道：“我自己就是醫生，去什麽醫院？”

  他拿過礦泉水，擰開蓋子，猛喝了幾口水。

  沈翩翩看著男人凸起的性感喉結滾動著，抿了抿唇，“那個幫我爸爸洗刷冤屈的人，是夏天嗎？”

  段栩微頓，低下頭說：“是。”

  “她是律師，會不會有事？”

  “又不是笨蛋，自然知道該如何撇清自己的嫌疑。”

  沈翩翩鬆了口氣，“改天要請她吃個飯？”

  段栩斜眼看她，“不吃醋了？”

  沈翩翩一臉釋然的樣子，忽然轉過身，傾身在段栩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段栩眉梢一挑，低低沉沉的笑：“這麽主動？不過就一口？蚊子叮嗎？”

  沈翩翩好笑地看著他，眼角上翹的模樣帶著一絲狡黠，“車裏空間太小，不好發揮。”

  “少來。”段栩傾身，雙手捧住她的臉。

  獨屬於他的氣息，刹那間占據她所有感官。

  一陣深吻後，他額頭抵住她的額頭，“車後座又大又舒服，你要不要試試？”

  女孩愕然地看著他，“試什麽？”

  他眼底滿是笑意，故意逗她，“可以讓你盡情發揮。”

  段栩的話一出，在陽光陰影中的小姑娘，臉頰立刻像開水一樣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