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你會救她的嗎？”

  “你為什麽不救她啊？”

  “段栩，我恨你！”

  段栩被噩夢驚醒，一身冷汗。

  他掀被起身，來到廚房倒了杯水。

  仰起頭，咕嚕兩三口便將水喝完了，眸色終於緩緩清明。

  外麵天還沒亮，可是他已經毫無睡意。

  他坐在客廳沙發上，打開一部恐怖電影。

  可是裏麵再驚險惡心的鏡頭，都無法讓他露出任何表情。

  直到茶幾上的手機亮了起來。

  【今天是茜茜的頭七，你能陪我去嗎？】

  看到信息，段栩揉了揉太陽穴，神色流露出幾分不知所措的狼狽。

  他回了她一句：【好。】

  小區門口。

  夏天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座。

  “不好意思，剛才在幫茜茜收拾東西。”

  段栩嗯了一聲，餘光瞥見夏天紅通通的眼睛，他手垂放在身體兩側，緊了緊，又鬆了鬆。

  “對不起，我救不了她。”

  男人沙啞的聲音透著疲憊和歉意。

  夏天歎了口氣，“不怪你，張教授已經跟我說了，他說茜茜的病本來就沒有治愈的把握，手術的難度也很高，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

  段栩蹙眉，“沒想到要你反過來安慰我？”

  “我想茜茜走的時候應該是安詳的，有爸爸媽媽在她身邊，她一定覺得很幸福。”

  夏天轉過身，從黑色單肩包裏拿出一本畫冊。

  “這是茜茜要我交給你的。”

  段栩顫抖著手接過畫本，目光像蒙了塵，暗淡而昏沉。

  畫本裏畫的是一家三口遊玩情景，也有他跟夏天的結婚照。

  “那孩子說，她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爸爸媽媽在一起。”夏天垂下眼睫，落下一串淚來，“茜茜真的是個好孩子。為什麽老天爺那麽殘忍？”

  段栩漂亮修長的手指曲起，緊握成拳。

  “我也願意一直當茜茜的父親。”

  夏天心頭一動，她抽出紙巾抹了抹眼淚，“出發吧，我們不要讓她等久了。”

  沈翩翩去到醫院，才知道段栩請了一周的年假。

  崔曉曉拉住她，神秘兮兮地問：“段醫生跟那個叫夏天的女人是怎麽回事？”

  沈翩翩沒想到連崔曉曉都看出不對勁，她抿了抿唇，說：“他們以前是情侶。”

  “怪不得了，那女的看段醫生的眼神可不一般了。”

  崔曉曉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她看了一眼沈翩翩，“你別放心上，我就是多嘴問一問。”

  沈翩翩搖搖頭，今天她來醫院，除了找段醫生，更想知道茜茜的消息。

  “夏茜的病是怎麽回事？”

  提起孩子，連一向見慣生死的護士都歎了口氣。

  “那孩子的病本來就怪嚴重的，段醫生之前是說隻能保守治療，盡量延長她的生命，沒想到她突然發病，送到醫院其實已經失去意識，後來就決定緊急手術了。”

  “段醫生醫術高明，算是成功切除了腫瘤。可惜化驗結果並不好，還沒來得及控製，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肺，沒幾天就走了。”

  “明明不是段醫生的錯，他卻好自責。領導見他狀態不太好，就讓他請幾天假，散散心。”

  沈翩翩神色一點一點黯然下去，“這些事他都沒有告訴我。”

  “大概是怕你擔心吧。”崔曉曉拍拍她的肩膀。

  “謝謝你跟我說這些。”

  “客氣什麽，不過，你真的要小心那孩子的媽媽，她在醫院時就經常纏著段醫生，現在孩子死了，她說不定會道德綁架段醫生。”

  沈翩翩懷著沉重的心情走出醫院，之後又打車去了公寓。

  公寓的餐桌上都蒙了塵，她才發現段栩已經很久沒回公寓。

  這段時間他去哪？難道在夏天那裏？

  她心裏又慌又難過。

  接下來兩天，她想盡一切辦法聯係他，卻一直沒有聯係上。

  “翩翩，我們去上課了，你去嗎？”譙千葉問上鋪的沈翩翩。

  沈翩翩手搭在額頭，有氣無力道：“我有點頭暈，幫我請個假吧。”

  “我看你這兩天臉色就不太好，要不要去醫院看看？”譙千葉很擔心地問。

  “不用了，我是例假來了，休息兩天就沒事了。”

  “好的，中午需要打飯跟我們說。”

  “嗯，你們好好上課。”

  舍友們離開了，宿舍恢複安靜，隻剩下沈翩翩一人。

  她躺了一會，就起床洗漱了。

  學校宿舍的陽台都是開放式的，所以隔壁宿舍的聲音站在陽台也能聽得到。

  這時，304那邊傳來李文希的聲音。

  “她的名字那麽特別，我沒有看錯，真的是宮外孕。”

  “怪不得那段時間她總是缺席沒來上課，原來是在做小月子啊。”

  兩人的笑聲像一把尖刀劃破了沈翩翩的心。

  她們討論的是儲念吧？

  沈翩翩心口莫名一緊。

  “你說巧不巧，剛好我媽就是給她做手術的醫生。我媽回來還跟我說，女孩子一定要潔身自愛。像這種宮外孕的，多是事後吃避孕藥引起的。”

  “你說搞大儲……”

  女孩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沈翩翩氣勢洶洶地衝進了他們宿舍。

  “李文希，你別太過分了。”沈翩翩怒目而視。

  李文希看著臉色蒼白的沈翩翩，笑著道：“過分的是你們，居然說謊騙了大家。”

  沈翩翩鎮定了一下，冷漠地問道，“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保守這個秘密？”

  李文希迎上她的目光，不屑地輕笑一下，“我想怎麽樣，你不清楚嗎？”

  沈翩翩嗤了一聲，“你不過就是想要出國的名額嗎？我不申請就是了，但你必須保證，儲念的事情不會傳出去，否則……”

  她上前一步，目色陰鷙地瞥了眼李文希和她宿舍的女孩，“我不會放過你們！”

  304的宿舍門被沈翩翩重重地甩上。

  她回到宿舍，在書桌前坐下，雙手拄在台麵上，閉著眼睛，手指輕輕按揉著太陽穴。

  心煩意亂加上氣血攻心，她此刻腦袋裏就像有小人在鑽釘子一樣，疼的厲害。

  睜眼時，她看到桌上那份關於出國當交換生的申請表。

  她想也不想便拿起申請表，將表格揉成一團，徑直扔進了陽台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