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沉默了一瞬。

  段江峰陷入思考的時候會習慣性地想要盤東西，此刻卻發現核桃沒帶，於是他皺起眉頭，顯出幾分焦躁。

  “你怎麽知道的？”

  “有些話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解釋？不過你既然來了，說明你心裏還是關心姚馨的。”

  段江峰滿不在乎又堅定無比的說：“既然來了，不能空手而歸，今天我會帶她走。”

  “她知道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你的，不會同意跟你離開的。當年是你先放棄她的，根本沒資格再要求她跟你走。”

  沈翩翩的話激怒了段江峰，他薄涼的眼微微一抬，環視著四周，臉上流露出幾分嘲諷，“偌大一個沈家，這麽多保鏢跟傭人，沈月朗這個沒用的家夥居然都保護不了她，所以你才會叫我過來的吧。”

  沈翩翩無語地扯了扯唇。

  她讓他過來，不過是為了驗證，他是否跟姚馨的死沒有關係？

  這個男人顯然想多了？

  時間一秒一秒，一分一分流逝。

  沈翩翩開始變得坐立不安。

  不行，她得確認姚馨的安全。

  見她走出偏廳，傭人攔住她的去路，態度客氣，“請客人們稍等。”

  “你們主人那麽久沒下來，不覺得奇怪嗎？”

  “主人在換衣服。”

  段江峰慢條斯理道：“這個鍾數到別人家做客，本來就很奇怪，等一等很正常。”

  沈翩翩心中隱隱不安，“正因為客人深夜到訪，主人肯定知道是急事，怎麽會耽擱那麽久不下來。”

  沈翩翩越說，臉色越發蒼白。

  段江峰臉上的表情斂去了剛剛的雲淡風輕。

  不過沈翩翩已經推開傭人，直接朝別墅大廳走去。

  她對沈家熟門熟路，一個新到沈家的傭人根本追不上她。

  一聲尖叫刺破了別墅的沉寂。

  沈翩翩頓住腳步，驚在原地。

  段江峰已經繞過她，徑直往樓上衝去。

  “媽！”沈翩翩反應過來，立馬拔腿往樓上跑。

  段江峰身影消失之時，她聽到他喊了一句“站住！”

  主臥的門大開著。

  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沈翩翩渾身的血液都凝結成冰。

  她手扶著牆壁，步伐漸漸變得沉重。

  映入眼前的一幕，令她兩腿一軟，順著牆壁緩緩滑坐在地上，漸漸失去意識……

  ***

  酒吧裏。

  莫凜燃環顧一圈，看到了吧台上熟悉的身影。

  他嘴角微勾，老遠就開始調侃，“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喝悶酒？”

  一雙手搭在肩上，段栩微冷著眼看去，說：“你不是來了嗎？”

  莫凜燃收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偏頭朝酒保打了個響指，“一杯瑪格麗特。”

  他拉開凳子坐下，問段栩：“過兩天，你家那位好像要去學校了？”

  “嗯。”

  莫凜燃聽出了他語氣裏的悶悶不樂，偏過身，手肘搭在吧台上，揶揄道：“怎麽啦，舍不得人家了？”

  “有什麽好舍不得的？她不在，家裏清淨。”

  “喲，那你很嫌棄人家哦，當初是誰費盡心機把人家小姑娘騙去同居的，還玩養成，簡直喪心病狂。”

  段栩黑著臉，“警察先生，請注意你的措辭。”

  他很煩躁，可就是不知道煩躁個毛，所以更煩躁了。

  “話說回來，翩翩前幾天還找過我。”

  段栩掀起眼皮，問：“她找你幹嘛？”

  莫凜燃接過酒保遞過來的酒，說：“問我沈家的案子還能不能翻案，她說她能找到關鍵證人，證明沈月朗不是殺人凶手。”

  段栩挑了挑眉：“什麽證人？”

  “沒說，我看她的樣子有點失魂落魄，狀態很差。十年前的事了，事情發生的時候她不過八歲，怎麽還沉浸在過去的悲傷裏走不出來？”

  莫凜燃感慨完，就聽到段栩對酒保說：“我的酒錢記他賬上。”

  “喂，你去哪？”

  “回家。”

  莫凜燃：“……”就這樣把他丟下了？

  嘴裏說不在乎，身體卻很誠實。

  莫凜燃搖搖頭，一臉幸災樂禍，“真是一物降一物。”

  段栩回到公寓，發現屋裏的燈全都熄滅了。

  他走到沈翩翩門口，抬手敲門。

  半晌，門才打開。

  借著屋內微弱的燈光，他隱約看到女孩的臉上似乎有哭過的痕跡。

  這一幕，不由得令他想起第一次見麵，她被沈年年欺負後獨自落淚的情景。

  段栩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被狠狠的一揪。

  “出什麽事了？”

  他鬼使神差伸出手，手指還未觸碰到她的臉蛋，就被沈翩翩躲開了。

  沈翩翩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沒事呀。”

  看著她臉上淒然落寞的神情，段栩忽然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出來，我跟你聊聊。”

  男人轉過身，一副大家長的樣子。

  屋裏燈光驟然亮起。

  沈翩翩有些不適應光線，抬手遮擋眼睛。

  過了一會，她放下手，看到段栩坐在吧台前，看著她的目光帶著審視。

  “你去找過莫凜燃了？”

  “嗯。”

  “為了沈家的事？”

  沈翩翩不說話。

  那天她進到主臥，便看到姚馨躺在血泊中。

  目睹親人死亡的一幕震的她當場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回到了十年後。

  當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法改變姚馨的命運，心髒的刺痛開始沒有章法地蔓延，無比清晰。

  她反應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找當年的新聞。

  “沈月朗弑妻”五個字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唯一的不同是，警察判斷殺人動機不明！有可能是沈月朗的精神病造成的。

  沈翩翩感到奇怪，當天她跟段江峰都去過現場，裏麵卻隻用目擊者稱“屋裏隻有姚馨和沈月朗二人，沈月朗手裏握著刀”一筆帶過。

  她明明記得段江峰那天喊了一句“站住”，他一定是看到真正的殺人凶手了，可是為什麽不跟警察說出實話？

  她跑去段氏找段江峰了解真相，秘書卻說他出國了，要下個月才回來。

  母親的命已經救不回來了，但她已經確定父親是無辜的，她一定要為父親伸冤。

  段栩目光深了深，“都過去十年了，你為什麽還放不下？我說過，有需要可以找我幫忙，如果真是段家的問題，我也會站在你這邊的。”

  沈翩翩垂下眼睛，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釋，對他來說很久遠的事情，於她而言，不過是一周前發生的場景。

  自從親眼目睹母親被殺，那種無法形容的痛，時常撕扯她的神經。

  她陷入深深的自責和悔恨中。

  “段醫生，如果你當年親眼目睹哥哥墜樓的場景，會不會耿耿於懷一輩子？”

  段栩皺起眉頭。

  “我親眼看著我爸被抓走的，”沈翩翩深吸口氣，“可是我爸是被冤枉的。”

  女孩眸子裏的神情隱隱痛楚，也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她已經很多次堅稱她父親是被冤枉的，令段栩不禁在意起來。

  “你有證據？”

  “你二叔當時就在現場，他還看到了真正的凶手，但是他沒有跟警察說實話。”

  段栩聞言，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

  他一直以為段家跟沈家，不過就是商業糾紛。

  “他怎麽會在現場？”

  沈翩翩看到他的表情，瞬間明白過來，因為她改變了過去，所以現在所有人的認知裏，段江峰是姚馨情夫的這個記憶已經被抹去。

  沈翩翩咬緊牙關：“隻要他說出實話，就能為我爸洗刷冤屈了。”

  段栩寬厚的手掌搭在她的發頂，輕輕揉了揉。

  “這件事讓我去問清楚。你先別著急。”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小姑娘的喜怒哀樂總能牽動他的心。

  當時他同意跟她訂婚，也是希望她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這是段家欠她的。

  可是沒幾天，她又因為沈家過去的事開始悶悶不樂了。

  看來要幫她解開那個心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