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辦公室的門開了一條縫。

  段栩合上病曆本，頭也未抬道：“進來吧。”

  李臻提著一個袋子走了進來，笑容燦爛說：“段醫生。”

  聽到熟悉的聲音，段栩猛地抬眸。

  映入眼簾，是剃著刺頭的李臻。

  “什麽時候回來的？”

  段栩收起病曆本，站起身。

  “今天上午，你去手術室了。這是一點小心意。”

  李臻將袋子放下。

  段栩朝他走了過來，他打量李臻，語氣關切，“身體好了嗎？”

  李臻故意拍拍手臂，伸伸腿，“早就好完全了，在家太悶了，不如早點上班。”

  “今晚一起吃飯……”段栩說完，忽然想到什麽，又改口，“明天吧，明天一起吃飯……”

  李臻笑，“大忙人，聽說你今天一天就做了五台手術。”

  “都是小手術，就是急診比較多。”段栩歎了口氣。

  李臻點點頭，像段栩這樣的外科醫生，一直都是高強度工作。

  桌上的手機鈴聲響起，吸引了二人的視線。

  段栩拿起手機，聽完電話，他眉心狠狠皺起。

  李臻早就熟悉他的工作，所以知道這是有臨時狀況了。

  估計段醫生今天又不能按時下班。

  果然，段栩掛了電話後，抬起頭朝他說：“好家夥，又是動脈瘤！”

  今天的五台手術裏，就有三台動脈瘤手術。

  李臻主動要求幫忙。

  他太久沒做手術，怕自己生疏了，給段栩當個助理，可以多學點東西，順便找回拿手術刀的感覺。

  “跟上！”段栩話不多說，伸手勾過衣架上的白大褂穿上，拉開門走了出去。

  他一邊套白大褂，一邊往電梯方向走，守在護士站的值班護士見到他，問了句：“段醫生去哪裏？”

  “急診室。”

  他應了聲，對話聲在安靜的走廊顯得格外明顯。

  到了外科急診室，護士走了上來，“醫生，病人遭遇車禍，已經陷入昏迷。”

  段栩點點頭，問道：“她彩超做了嗎？”

  “做了，結果還沒報。”

  急診科同事一邊走，一邊跟他說起病人的情況，“49歲的男性患者，車禍，送來的時候已經昏迷了，GCS評分8分，急查頭顱CT顯示蛛網膜下腔出血，體格檢查頸部可以摸到一個搏動性腫塊。”

  GCS評分才8分，已經屬於重度昏迷了，段栩去到床邊簡單地檢查過一番，就跟急診科的同事一起返回了辦公室。

  一邊翻著入院檢查的結果，一邊刷新電腦係統，看看彩超報告出來沒有。

  這一刷新，還真就看到B超室報的頸部彩超檢查結果，提示頸內動脈後交通段大動脈瘤，瘤體大小約10×11.4mm，瘤頸約6mm。

  “這瘤子也太大了，太危險了。”李臻看完這個檢查結果，皺著眉頭說了句。

  顱內動脈瘤的凶險程度體現在它的致死率上。

  患者出車禍，瘤體沒破已經是萬幸。

  就算沒有車禍，這也是個“不定時炸彈”。

  “先做急診手術。”段栩歎了口氣，沒個四五個小時是完成不了這台手術了。

  李臻一邊通知護士準備接收病人，一邊去和患者家屬做病情溝通和術前談話。

  不過因為上次的病患關係，他至今心有餘悸。

  他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積極麵對。

  如果他想當好一個醫生，不可能不跟家屬打交道。

  等李臻跟家屬談完，段栩這邊也確定出了手術方案。

  患者這瘤子實在太大了，隻能做顱內動脈瘤夾。

  他問李臻，“聯係一下導管室跟麻醉科，安排手術，對了，術前同意書簽字了嗎？”

  李臻應道：“談了，也簽字了。”

  段栩又去跟患者家屬溝通了幾句，安撫了一下對方的情緒，然後匆匆去手術室做準備。

  李臻聯係好導管室和麻醉科之後，回了一趟科室，就見胡詩淑走過來了，“你要上手術室？”

  “頸內大動脈瘤，要馬上做急診介入。”他應了聲，又對胡詩淑說，“恐怕今晚不能陪你吃飯了。”

  胡詩淑自己也是醫生，遇到臨時任務，加班也是沒辦法的事。

  “飯可以下次吃，你做完手術不管多晚給個電話我，我過來接你。”

  李臻點點頭，大步地走了。

  手術進行了三個小時，用彈簧圈致密栓塞動脈瘤，整個過程緊張到整個手術室都是安靜的，沒有人說一句多餘的話。

  所幸，手術很成功，患者被送進了神經外科的重症監護病房。

  段栩完成手術後，還回辦公室寫術後醫囑，直到李臻敲他的門。

  “段醫生，一起走嗎？”

  段栩將資料交給護士，和李臻一起出門。

  時間已經是夜晚十一點，急診大廳卻依舊燈火通明，救護車響著汽笛送進來一個個外傷的患者，段栩路過看了眼，卻被李臻拉住。

  “主任，你今天工作量夠了，再這樣下去，可不是對患者負責。”

  段栩隻好作罷。

  其實他也隻是看看，並未打算接手。

  上了電梯，段栩問李臻，“剛回來還適應嗎？”

  李臻提了提肩上的包，“總比躺在家裏發黴好，經過這件事，看到我父母為我一夜白了發，我也意識到，醫生也是人，上有老下有小，有的時候，也得為自己和家人負責。”

  段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說起來，他今天原本答應沈翩翩早點回去，給他們帶晚餐的，眼下不僅食言，還忘記告訴她一聲。

  他摸出手機，翻看了一眼“最近通話”和朋友圈，沈翩翩並未給他打過電話或者發過信息。

  看到段栩失魂落魄的樣子，李臻打趣道：“在等女朋友電話嗎？”

  段栩笑笑沒否認。

  “我都好久沒見過翩翩了。”

  “改天有空一起吃飯。”段栩收起手機說。

  雖然他跟沈翩翩的關係並不是外人想的那樣，奇怪的是，他卻從不想否認。

  從她闖入他的世界，他便好像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她的存在，接受她一點點滲透他的生活。

  至於以後，他不敢想。

  小姑娘年紀還小，未來有無數可能。

  就算他真想跟她假戲真做，也得等她成熟點再說。

  隻是，不管最後他們變成什麽關係，他都會一如既往地照顧她，守護她。

  倆人到了停車場。

  一道喇叭聲引起二人的注意。

  李臻側眸對段栩說：“詩淑來接我了。”

  “在一起了？”

  李臻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腦勺，說：“一周前確定的關係。”

  不遠處，胡詩淑從車裏走出來。

  她朝段栩的方向點了點頭，目光複雜。

  段栩也朝她點頭示意，很快便收回目光，按了下李臻的肩膀，“恭喜你們。快去吧，別讓她等了。”

  李臻剛邁步，忽然又轉頭對段栩說：“段醫生，你開車小心點。”

  段栩嗯了一聲，目送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