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樓下。

  莫凜燃蹲在牆角，手裏夾著香煙，不時看手機，似乎在等人。

  鈴鈴——

  自行車鈴聲打破寂靜的夜。

  莫凜燃抬眸，隱隱約約看到大樹下聽著一輛自行車。

  少年坐在自行車上，一條長腿支在地麵，白色風衣被夜風灌起些許弧度。冷白的月光打在他身上，映出輪廓分明的側影。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目光比月光還冷。

  莫凜燃扔了香煙，拍拍屁股站起身，“是周行啊。”

  語氣一貫的漫不經心。

  周行掃了他一眼，眼底流露出不加掩飾的鄙夷。

  “你在我家樓下做什麽？”

  莫凜燃撓撓頭。

  不計較周行態度不好，自從在段栩口中得知周瑜家中的情況，他便呆不住了。

  “我想找周瑜，她不接我電話。”

  周行轉過頭，表情極度不耐煩，“你走吧，她不會見你的。”

  他推車欲走，自行車後座忽然被人拽住。

  周行回過頭，對上莫凜燃嚴肅的表情。

  他低眸，目光落在他的運動鞋上。

  那雙鞋是他們一個月的生活費。

  周行斂了斂眸：“不要再纏著周瑜，我們跟你們不一樣，玩不起。”他嗓音沒有一點平素的溫和，是警告的口吻。

  莫凜燃皺起眉頭，不知他對自己的敵意從何而來？

  “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真心當周瑜是朋友，想幫幫她不行嗎？”

  周行回過頭，背影融入月色中，散發著淡淡的光暈。

  “如果真的為她好，請你不要再來煩她。”

  他知道周瑜喜歡莫凜燃，可是他們的父親，是被莫凜燃父親親手逮捕的，他們的立場早就不同。

  就算以後周瑜真的跟莫凜燃在一起，他那對體製內的父母會允許兒子跟一個犯人的女兒交往嗎？

  莫凜燃知道從周行嘴裏問不出什麽，隻能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轉身往回走。

  大樹後，一道纖細高挑的身影走了出來，她木然地盯著莫凜燃越走越遠的背影，然後，消失不見，她眼睛突然就熱了。

  小區裏家家燈火通明，處處彌漫著飯香。

  莫凜燃到家的時候，正好趕上莫父剛下班，大門口被逮個正著。

  “怎麽現在才回來？”莫父一臉不滿地問。

  莫凜燃抓抓後腦勺，懶洋洋道：“向同學請教作業去了。”

  莫父湊近湊近聞了聞他的衣服，臉色更臭了。

  “哪位同學？”

  “段栩啊。”

  莫父猶疑地看著他，問：“你整晚都跟段栩在一起？”

  “要不然呢？”莫凜燃脫鞋進屋。

  莫父看了眼他的鞋子，喊住他，命令道：“放鞋櫃裏！”

  “哎呀，行了，我等下放。”莫凜燃擺擺手，徑直走向廚房，從冰箱拿出一瓶可樂。

  他回到沙發，打開可樂，仰頭喝了一大頭，大長腿往前一伸，架到了茶幾上。

  莫父越看他那痞子樣越不順眼，拿公文包拍了下他的腦袋，才走進房間。

  等他出來時，莫凜燃看到他拿著手機在打電話。

  “嗯對，那小子身上一股煙味，我就問問他是不是真去你那裏了？”

  “是吧，嗯，好，行，那你早點休息。”

  莫父的語氣難得客氣溫柔，笑得很和藹，臉上的褶子都堆一塊了。

  莫凜燃驚呆了。

  不用說，也能猜出是在跟誰對話。

  他坐直了身子，“哇靠，你給段栩打電話了？”

  莫父哼了一聲，“你爸我這十幾年差可不是白當的，一身煙味，還說什麽學習？”

  “我真的是去學習，隻不過等車的時候，人家的煙熏我身上了，老莫，你別是狗鼻子。”莫凜燃相信以段栩的聰明才智，肯定會幫他瞞天過海。

  果然，莫父在跟段栩通過電話後，信了他的話。

  “你要有人家小段的一半懂事，我就給老祖宗燒高香了。”

  “切。”莫凜然靠著椅背，沒個坐相，晃了晃大長腿。

  在他父母眼中，段栩是品學兼優的一等生。

  他與他自幼相識，知道段栩也就是表麵功夫做的好。

  而他一身桀驁不馴，不屑於偽裝。

  莫凜然想起他人生中第一次抽煙，還在初一。

  某天下課，他跟著段栩去學校天台，段栩悄悄遞給他一包煙。

  莫凜然瞧他吞雲吐霧的模樣，簡直A到爆，便想學著他的模樣，裝個逼。

  結果，他才抽了兩口，就被教導處主任抓了現行。

  主任當即就給他爸媽打了電話。

  金香到辦公室時，教導主任先是好聲好氣地跟他媽寒暄了一陣，很快就變了臉，一副惋惜的模樣，“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就是太貪玩，這不，都帶著人段栩上天台抽煙了。”

  莫凜然：“……”

  主任搖搖頭：“段栩剛代表學校拿下全國青少年書法大賽一等獎，語數英都拔尖，凜然啊，你身邊有這麽個好朋友，一定得跟著向人學習。可不能給人帶壞了。”

  金香趕緊說；“您放心，回去我就教育他。”

  說是教育他，他回家果然遭受了一頓男女混合雙打。

  自此，他父母便覺得，段栩是好學生，他是壞學生，隻要二人同時犯錯，總是篤定是他帶的頭。

  莫凜然記不清楚自己背了多少次鍋。

  不過現在不是跟段栩清舊賬的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莫父。

  “對了，爸，周瑜父親的事判決結果下來了嗎？”

  莫父拿著杯子，走到沙發邊倒了水，才坐下。

  “證據確鑿，挪用公款的罪是板上釘釘的了。”

  “那要判多久？”

  莫父摩挲著水杯的邊緣，歎了口氣，“要看他挪用了多少，估計五年是跑不掉的。”

  莫父手撐著膝蓋，站起身，“早點休息，明天還要上學呢。”

  他按了下莫凜然的肩膀，沙發上的少年沒有了嬉皮笑臉，背影透出一絲沉重。

  他摸出手機，點開通訊錄，手指停在電話號碼上，卻遲遲撥不出去。

  醫院。

  周瑜接到了經理打來的電話。

  “什麽時候上班？”男人語氣凶悍。

  周瑜回頭看了眼周母，確定她睡著後，她拉開病房走了出去。

  “經理，這幾天學校有點事，我暫時沒辦法上班。”

  照片的事，突然在她腦中卷土重碾了一次。

  如今在學校引起很大的影響，梅師太都找她談話了。

  “我管你有什麽屁事，總之今晚見不到人，之前的工資也別想我給你結了！就這樣！”

  手機裏隻剩下嘟嘟聲。

  周瑜揉了揉額頭，糾結了一會，她直起腰朝電梯口走去。

  工資不能不要，大不了她幹完今晚再辭職。

  可事情並不像她想的那麽簡單。

  KTV的經理壓根不給她好臉色看，還給她安排了最難搞的包廂。

  更衣室裏，女同事特意走過來提醒她。

  “你要小心點，那個朱老板好變態，你看，我昨晚大腿被他掐的淤青還沒消呢！”

  女孩抬起自己的腿，一臉委屈憤懣地抱怨。

  周瑜感謝她的好意，合上櫃門，斂眸，遮住了眼裏的情緒：“我會看著辦的！”

  她走出更衣室，端起啤酒，義無反顧地朝包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