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古塘的角度，他的想法一點問題沒有，甚至於她也沒有無私到犧牲自己的孩子去救別人，可在跟孫萌萌朝夕相處這麽久的時間裏，她已經把她看成了自己的一個小妹妹。

  現在家人遇到麻煩，她怎麽可能袖手旁觀？

  可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她舍不得。

  “我保證一定會盡全力找到下一個骨髓配型成功的人。”古塘握住程月亮涼涔涔的手指，“你什麽都不要想，好好包養自己，照顧好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好不好？”

  程月亮現在整個人都混亂的，腦子裏一點條理也沒有。

  “我們先回家吧，有點累了。”她低聲道。

  古塘“嗯”了一聲啟動了汽車：“你是該好好休息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依舊一路無言，沉默像是扼製脖子的無形手，兩個人都覺得心裏沉甸甸的。

  一連幾天，程月亮在沉默，一天中大多數時間都坐在窗子前麵，秀氣的眉頭鎖的厲害，而向來帶著笑意的眼睛也黯淡了下來。

  “吃飯了。”古塘輕聲喊她，他低頭拉住她的手，溫和道，“想不希望你這樣子，開心一點好不好？”

  程月亮看了看古塘，忽然捂著眼睛哭起來，聳動的肩膀顯示她此時傷心的情緒：“我想要這個孩子，可我也不能看著孫萌萌去死……那樣的話，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我不能、真的不能。”

  古塘扶住程月亮的肩膀，一字一頓：“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找到辦法的，我會找到下一個合適的骨髓匹配對象。”

  “萬一找不到呢？”程月亮嘴唇打顫，“我好怕……”

  原來她竟然是這樣的脆弱懦弱，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我一直給你帶來各種各樣的麻煩……”程月亮哭的厲害，“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真的不知道……”

  古塘心痛不已，他把人抱進懷裏，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你現在什麽都不要想，隻管好好休息，相信我好不好？我一定可以把事情處理妥當。”

  程月亮悶悶的“嗯”了一聲：“好。”

  古塘皺眉，他知道這件事如果不能圓滿解決，那麽程月亮是一定不能再開心起來了。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一條新聞就席卷了各大媒體頭條：古氏集團總裁夫人程月亮欲將捐獻骨髓給白血病女孩。

  通篇文章讀下來，都是在讚揚程月亮的高風亮節，以及的古氏集團的誠信品德，華麗的辭藻、細膩的情節描寫……

  “混賬！”

  古塘抬手掃落了桌上的茶杯，一時間茶葉與玻璃渣子齊飛。

  “總裁……”琳達聞聲跑進來，白著一張臉，“出了什麽事情嗎？”

  上次的事情之後，琳達就被調整了工作，直接負責古塘辦公室的事情，這幾日程月亮沒來公司，為此所有關於古塘的事情都是由她打理的。

  “安排人調查這家雜誌社。”古塘麵色沉沉，“如果可以的話，收購了雜誌社。”

  男人一字一頓，眼睛裏透著一股子狠辣，似乎醞釀了摧毀一切的怒氣。

  “是，我馬上去辦。”琳達撿起地上的報紙匆匆出去，她匆匆掃了一眼報紙，撇撇嘴，“不過是捐獻骨髓，至於這麽大動幹戈嗎？”

  不過身為古塘的秘書，她還是知道自己該做什麽的，她匆匆打電話給了雜誌社，同時安排公司的人開始著手收購的事情。

  而古塘則匆匆開車回去，推開家門就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

  “月亮你在家嗎？”他一邊好喊一邊上樓，“月亮？”

  心慌忽然襲來，他匆匆打開臥室的門、洗手間的門、廚房餐廳……都沒有，程月亮都沒在家。

  “糟糕！”他立刻撥打了她的電話，卻在電話接通的瞬間聽到了熟悉的手機鈴聲。

  程月亮沒帶手機。

  古塘臉色鐵青，抓起車鑰匙匆匆朝著醫院的方向趕過去，握住方向盤的手竟然一直在打顫。

  “你一定不要衝動……”他咬牙切齒。

  原本不過二十分鍾的路程，古塘卻覺得好遠好遠，遠的好像一米被拉長一萬倍似的。

  幸好一路綠燈，他到了醫院，打開車門衝上了孫萌萌在的病房，裏麵也空空的沒有一個人。

  “古少，您怎麽來了？”孫萌萌的主治醫生詫異的看著古塘，“古太太說您今天很忙的。”

  古塘牙根打顫：“我太太、她在哪裏？還有孫萌萌呢？”

  他死死盯著對麵的醫生，好像隻要他說出自己不想聽的答案就會立刻把人丟出太陽係似的。

  醫生被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她、她們在花園了裏……古太太說天氣很好，帶孫萌萌去外麵了。”

  古塘懸著的心忽然重重的落地，他靠在牆上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穩著步子朝花園裏走去，一直走的很近很近了，他才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萌萌喜歡這件衣服嗎？”程月亮打量麵前的女孩子，眼裏滿滿都是憐惜，“姐姐以後給你買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好不好？”

  孫萌萌用力的點頭：“穿上姐姐買的衣服，我覺得自己都變得漂亮了。”

  陽光下，女孩的臉白的好像透明似的，與蒼白臉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女孩臉上明晃晃的笑意，像是能驅散走暗處的所以陰霾和糟粕。

  “萌萌是跟好看的女生。”程月亮的手輕輕撫在小腹上，眼裏是萬分掙紮。

  怎麽辦呢？到底該怎麽辦？

  她覺得自己好像被逼迫到了絕境，怎麽都找不到解脫的路徑。

  古塘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他走過去，伸手搭在了的程月亮的肩膀上，輕聲道：“怎麽出來不帶手機？”

  “手機輻射對孩子不好。”程月亮脫口而出，說完才反應過來古塘不應該在這裏的，“你不是去公司了嗎？”

  古塘看著程月亮，確定她的還不知道報紙上的事情，緊繃的神經這才敢稍稍放鬆了一些。

  “忽然覺得很想你，就過來了。”古塘蹭了蹭她的臉，“我會保護你的。”

  程月亮鼻子一酸，主動拉住古塘的手：“我問過醫生了，我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去找配對合適的人，如果到時候還找不到，那就隻能……”

  剩下的話她說不出來，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媽咪，在孩子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想著要剝奪他的生命。

  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背叛者。

  “好。”古塘親了親她的額頭，看到孫萌萌從遠處跑了過來，臉上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你今天精神狀態看起來不錯。”

  孫萌萌有些害怕古塘，她看了看程月亮，才衝著古塘輕輕點頭：“謝謝哥哥來看我。”

  “月亮姐姐很喜歡你，所以你要為手術做好準備，不要讓自己的身體出現什麽差錯。”古塘難得的放緩了聲音，“需要什麽都可以跟月亮姐姐說。”

  他十分清楚，程月亮為孫萌萌多做一些事情才能緩解她內心的愧疚和壓力。

  “月亮姐姐給我買了新衣服，我很喜歡。”孫萌萌扯了扯身上的裙子，她想了想又道，“爸爸說你們是好人。”

  程月亮默默的別過頭假裝看著別處，古塘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衝著孫萌萌道：“你出來的時間不短了，該會病房休息了。”

  “好。”孫萌萌衝著程月亮眨眼睛，“我知道哥哥是來接月亮姐姐回去的，我自己回病房就可以了。”

  程月亮溫柔道：“你確定自己可以？”

  “沒問題的。”孫萌萌用力的點點頭，轉身蹦蹦跳跳的跑開了。

  看著陽光下，蝴蝶一樣飛走的女孩子，程月亮幽幽道：“我沒辦法讓自己的放任這麽鮮活的生命死去，我不能……”

  “相信我。”古塘攬著程月亮的腦袋，故意打趣道，“我猜你肚子裏的一定是個女孩子，不然你怎麽這麽愛哭鼻子了。”

  程月亮趴在古塘胸口悶悶的哭起來，那是一種無法選擇的艱難煎熬。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她難過極了，“時間越長，我越不舍得肚子裏的孩子。”

  隻要想到孩子出生以後軟軟糯糯的抱在懷裏，想到他會甜甜的叫自己媽咪，會用無比信任的眼神看著她，她就覺得心如刀割。

  “我答應你的會找到合適的配對人選，相信我好不好？”古塘輕輕出了一口氣。

  最起碼現在小妻子也是想要這個孩子的，最起碼他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他不必擔心她會忽然跑到醫院拿掉孩子。

  程月亮握住古塘的手十分認真道：“我相信你，古塘，我相信你。”

  所以這次你一定一定要想到辦法。

  “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訴你。”古塘在心裏斟酌再三，還是覺得把報紙的事情告訴她。

  對方已經把輿論的聲勢造了出來，在信息如此發達的現在，他想要瞞住這件事情是不可能，與其她毫無防備的從別人嘴裏知道這件事情，倒不如他告訴她。

  “你說。”程月亮有些緊張，的輕聲問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古塘點點頭，把報紙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見她臉色發白的一聲不吭，他擔心道：“月亮你還好嗎？為什麽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