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斑駁的光影在楊芙蓉的臉上搖搖晃晃，她眼裏的亮光也跟著明明暗暗的變化，更加讓人猜不透她心裏的想法。

  就在唐文軒以為她不會開口的時候，楊芙蓉幽幽道：“活著和死亡都不過是生命存在的一種狀態，不知死怎知生。”

  “有人說你智商極高，情商極低。”唐文軒把削好皮的蘋果切成小塊放在盤子裏，慢悠悠道，“可用理智判斷感情的人，必定會輸的很慘。”

  楊芙蓉後背繃緊，她慢慢回過頭盯著唐文軒，她的眼神不像小七似的那麽犀利，而是帶著波瀾不驚的沉靜，像是一口千年古井，水深深的、沉沉的。

  古井無波瀾。

  大概就是此時的楊芙蓉給唐文軒的感覺，他有些詫異，不過並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他依舊靜靜的看著她。

  “二弟回來了。”楊芙蓉語氣認真，“有他在，大家都會很好。”

  唐文軒挑眉，願意開口交流就好。

  “你這樣想，小七知道嗎？”他笑道，“還是說你所謂的補償和愧疚就是把自己不想扛著的擔子都丟給他？你怎麽不去問問，他願意嗎？”

  楊芙蓉沉默一會兒道：“他做的很好。”

  “做的好就一定願意做嗎？”唐文軒笑起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你都不知道嗎？”

  楊芙蓉的眼睛裏露出一絲迷茫，她已經不再年輕，可眼神卻還是如小姑娘一樣，就這樣明明白白的表現出自己彷徨。

  唐文軒倒是好奇了：“你到底是怎麽打理FL的？FL沒有毀在你手裏倒是奇跡了。”

  楊芙蓉嘴角抽了抽，有些尷尬道：“父親會指點我。”

  “難怪……”唐文軒淡淡一笑，“現在老爺子不管了，你是準備甩給小七了嗎？可他們是一定要離開這裏的。”

  楊芙蓉一下就急了：“為什麽要離開？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嗎？”

  “這裏是楊家一家人，可不是彎彎的。”唐文軒笑道，“作為娘家人，我自然是不希望彎彎離我們太遠。”

  恍恍惚惚中，楊芙蓉終於意識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他們千辛萬苦找回來的親人很可能是要離開的！

  “那不行！”她態度堅決，“我不同意。”

  唐文軒把水果遞給她：“說的好像你能左右小七的決定似的，如果他真的要走，你準備怎麽辦？”

  “我、我……”楊芙蓉煩惱起來，“如果他真的要走……他不能走吧？”

  明明兒子都已經二十歲了，可楊芙蓉煩惱的時候還是像個小女生，緊縮的眉頭、微微撅著的唇角……這樣的表情出現在她這個年紀的人臉上應該是極其不妥當的，可楊芙蓉偏偏是那個例外，沒有絲毫違和感。

  唐文軒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些，似乎任何一個人麵對這樣一個女人都沒法生氣，當然杜明媚是個絕對的例外。

  “你不能太自私。”唐文軒挑眉，“吃點水果。”

  楊芙蓉愣愣的：“為什麽？”

  “吃飽了才有力氣思考問題。”唐文軒用眼神示意蘋果，“我很少給人切水果，而且對你來說……我是個長輩吧？”

  楊芙蓉嘴角抽了抽，默默的拿起一片蘋果送進嘴裏，因為她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

  長輩……這是彎彎的長輩，如果他不同意彎彎和二弟結婚……二弟不是要恨死她了？

  綜合種種考慮……她還是決定屈服於唐文軒，而且她竟然發現蘋果的味道還不錯，於是就多吃了幾片，肚子裏有了食物墊底，她的精神看上去也好了很多。

  “我不是想把擔子都撂給維康，我隻是以為他喜歡這些……我看他做起事情來毫不費力的樣子。”楊芙蓉像是一個好心辦了壞事的孩子，聲音委委屈屈的，“那我現在該怎麽辦？”

  唐文軒眼神閃了閃，他看著楊芙蓉：“你相信我？”

  “相信。”楊芙蓉十分鄭重的點頭，“二弟看重你，你一定是可信的。”

  唐文軒：“……”

  從病房出來，唐文軒看到小七等在外麵，意外道：“你不是走了嗎？彎彎呢？”

  “我請你喝酒。”小七道。

  唐文軒挑眉：“好。”

  酒吧。

  “楊老爺子真是個神奇人物。”唐文軒喝了一口酒，眯著眼睛道，“地方不大，倒是什麽都有。”

  小七挑眉：“神經病吧？”

  唐文軒大笑，我可沒從你的語氣裏聽出討厭的意思。”

  小七笑了笑，雖然一個兩個都有些不靠譜，不過有家人的感覺很不錯不是嗎？

  “王守成想要東關的工程，已經和王昊雙雙出手了。”小七譏笑道，“有意思的是，他們明明做的是相同的事情，可卻又都瞞著對方。”

  唐文軒眯著眼睛，向來儒雅的臉上出現一絲狡猾：“要出手了嗎？”

  “先讓他們折騰去。”小七不以為意，他抬頭看著唐文軒，“我今天找你有別的事情。”

  唐文軒晃了晃手裏的高腳杯，笑的有些漫不經心，眼神卻犀利的很，“你先說。”

  “怕我坑你？”

  “小心使得萬年船。”唐文軒看了一眼小七，毫不客氣道，“和你一起做事情，尤其要注意。”

  小七無奈，清清嗓子正色道：“我希望大姐和杜明禮離婚。”

  “應該的。”唐文軒十分讚同，“那個人的確配不上楊芙蓉，及時止損是最明智的。”

  小七親自給唐文軒倒上酒：“我大姐那個人你也知道的，隻怕要一條道走到黑，是不肯離婚的。”

  唐文軒看著麵前的酒杯，不解道：“你想讓杜明禮消失？讓楊芙蓉喪偶？”

  “沒想到你比我還要狠。”小七詫異道。

  唐文軒看過去：“那就不是了？”

  “當然不是。”小七否決道，他的眼睛看著虛空中的某個地方，悠悠道，“一件事情隻要發生過就會留下痕跡，即使我現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杜明禮，但是萬一有一天大姐知道了這事情，那可真的陷入了無法解決的死局。”

  唐文軒手指在桌上敲了兩下：“說吧，找我到底要做什麽？”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隻要不犯法，我都願意搭把手。”

  小七笑道：“追女生會的吧？”

  “什麽意思？”唐文軒擰著眉頭，語氣不悅，“你是讓我去追楊芙蓉？你沒事吧？”

  讓他去做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這是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不是真的追，你隻要讓她明白被人愛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進而讓引導她發現自己的婚姻有問題，從而主動離開杜明禮就好。”小七不慌不忙道，“從宏觀上來說，這不是破壞別人家庭，而是拯救人於水火之中。”

  唐文軒臉色十分不好看：“你目母親把你們四姐弟的腦子都給了你一個人。”唐文軒語氣不好，“如果我不答應呢？”

  “原本彎彎自告奮勇要來的，可我覺得你可能會尷尬。”小七慢慢悠悠道，“一個月，你隻要幫我一個月就好。”

  唐文軒手指在桌上點了點：“可以，不過……”

  “隻要你答應，條件都好說。”

  “回答我一個問題。”唐文軒盯著小七的眼睛，“你籌建BLUE的真實目的是什麽？彎彎知道多少？”

  小七放下酒杯，發出清冽的聲音，他淡淡一笑：“這是兩個問題……不過為了表達我的誠意我願意回答，先說第二個，彎彎什麽都不知道。”

  唐文軒靜靜看著他，眼神示意他繼續。

  “第一個……其實和你沒多少關係，純屬我的私事。”

  “隻要你還想娶彎彎，那就不是你一個人的私事。”唐文軒態度堅持，“當然說或者不說，主動權在你。”

  小七喝了一口酒：“說，當然是要說的。”

  第二天早晨，病房。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薰衣草？”楊芙蓉驚奇的看著唐文軒插在花瓶裏的鮮花，“阿若告訴你的嗎？”

  唐文軒笑容暖暖：“不是。”

  楊芙蓉心髒縮了縮，避開唐文軒的眼神，別扭道：“唐先生每天都有許多事情要做的吧？總來醫院會給您添麻煩的。”

  “麻煩不麻煩是我說的算。”唐文軒看了果盤裏的水果，皺眉，“你沒吃？”

  “按時吃飯了，水果實在就吃不下了。”楊芙蓉趕緊道，語氣有些緊張，“你、你……”

  楊芙蓉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麵對唐文軒的關心，她總是十分緊張，這是之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哎，你不要給我削蘋果了，我不想……”楊芙蓉期期艾艾的，“你、你……”

  唐文軒揚了揚起自己手裏的：“我吃的。”

  “啊？”楊芙蓉一臉尷尬，幹笑，“哦……好、好的……”

  好丟臉，她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聽小七說，王家想要東關的工程，這事情你知道嗎？”

  唐文軒忽然換了話題，楊芙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會兒才道：“二弟怎麽說的？”

  “做夢。”唐文軒好笑的看著愣住的楊芙蓉，“怎麽按照你的意思是不是就給了！”

  楊芙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