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映雪自然是故意提起這麽個話頭的。

  不論方桂香是方雩的姐姐也好，還是她的朋友也好，葉映雪都希望方桂香能把自己的日子過起來。

  如今方桂香的日子，葉映雪說的難聽點兒，那就是糊裏糊塗過日子。

  “真羨慕你。”方桂香如是說。

  葉映雪卻淺笑著搖了搖頭：“不必羨慕什麽，想做就去做了，現在還年輕還有機會不去做的話，等以後……說不定更沒機會了。”

  方桂香覺得葉映雪這話句句都是在說自己，她放在桌上的手動了動，沒忍住還是收到了桌子底下。

  仿佛把手放下去，有些事情就能被藏在桌子底下一樣。

  葉映雪覺得最近似乎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讓方桂香在她麵前都比以前拘謹了很多。

  葉映雪還記得方桂香和方桂蘭學會做絨花之後，能用絨花賺錢之後那神采飛揚的模樣，而如今，似乎已經見不到從前那種神采了。

  “桂香，這段時間是發生什麽了嗎？”

  “啊？”方桂香先是沒反應過來，後來意識到葉映雪在問什麽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沒什麽事，家裏一切都挺好的。”

  葉映雪看著方桂香的神情，猜測道：“方叔逼著你嫁人？”

  方桂香下意識道：“也沒逼著說嫁人，隻是現在絨花賺的少，家裏進項大不如前……”

  說到這裏，方桂香意識到什麽，趕緊搖了搖頭：“沒事的，這都是小事。”

  葉映雪便明白了。

  方家如今進項少的原因很明顯，因為葉映雪不在方家了，而方雩從來都是自己擔負自己的生活，但是上次方達明顯偏心方栩這件事讓方雩逼著方達把屬於他的那一部分錢給了他。

  後麵方栩帶著江秋娘和兒子方瑞離開，估計方達把手裏剩下的錢大部分都貼補給方栩了。

  當時方栩回來，他瞞的緊，後來為了方栩又護的緊，大抵還跟兩個女兒和妻子堵著氣，錢大把撒出去了，人走了，最後留在村子裏的，是方達，方田氏，方桂香和方桂蘭。

  葉映雪估摸著這麽長時間過去，方達也醒過神來了，方栩為什麽會回碧雲村，是為了給兒子上戶口，為什麽離開？因為他知道他在碧雲村活的不如郭將軍手底下自在，江秋娘也不會允許方栩住在村子裏的。

  說到底，方栩到如今這樣，靠的不是自身的能力，而是老婆她姐姐。

  不過葉映雪知道，對郭將軍的調查應該差不多了，周司徵和周嘉言那邊隻差一個時機就能把這一串人全部挖起來，估摸著就是在夏秋之際那會兒，那會兒換將什麽的，對冬天可能發生的戰爭影響不大，而且那時候北境那邊的農作物也快到收獲的時候了，糧滿倉滿，正好把這群肥羊宰一波，給大軍的後勤倉庫再堆高點兒。

  到了那個時候，郭世忠倒了，方栩如果涉及不深，估計不會有什麽罪過，但是被充入其他人帳下是免不了的，到時候江秋娘沒了江夏娘支撐，這兩人是不是得要向方達求助，到時候，方達會怎麽做選擇呢？

  當然，這和現在的葉映雪沒有關係。

  “桂香，以下的話呢，是我作為朋友，和你認識這麽久才說的。”

  “你沒明說，但是我也能猜到，自我走後，沒有我給家裏隨時給錢，家裏的情況跟之前相比，生活上肯定不會差，畢竟他們怎麽著還是有些錢捏在自己手上的，你和小蘭也有私房錢。”

  “但是，這不是長遠之計，家裏一旦入不敷出開始啃老本，那必然不會長遠，對於方叔和方嬸來說，他們兩還能用一個孝字壓在方雩身上，方雩自然不會不管他們，但是管也是有限度的，我想你能想明白這個道理。”

  “同理，你和小蘭，方雩也不會不管，可如今方雩在上京，待他考中舉人考中進士，去外地做官了，方叔和方嬸想跟著過去，道理上麵，沒有任何問題……”

  方桂香忍不住開口：“這哪裏行，便是三弟自個兒同意，以後他娶的媳婦哪裏就能同意了？這不都得商量著來嗎？”

  葉映雪笑著道：“我說的是道理上沒問題，實際上其實問題還是很大的，比如方雩做官的地方跟如今百裏宇做官的地方差不多呢？那麽就算方叔方嬸想要過去，也不一定就能去。”

  “我的意思並不在於方雩如何奉養老人，而是你和小蘭，固然，方雩當官了，你們可以借他的勢，可人到底不在身邊，日子是得自己一天一天過下去的，雖說咱們女人總是要被說嫁了人就得相夫教子什麽的，可是當你手上有錢，你還能掙錢的時候，別人總要看你眼色過日子的。”

  “當然，我不是說所有女人的日子都會過成這樣，怎麽說呢，還是手裏有點錢，更有一些底氣吧，桂香，你說呢？”

  方桂香苦笑了一下。

  “阿雪，你說的，其實我心裏都明白，日子是自己一天天過的，從前我把日子過成那樣，也有我自己的一點原因，若是我自己能掙錢，有個產業哪怕是幾畝田傍身，我都敢帶著芃芃走，不跟他過了。”

  “其實小蘭一直在家裏勸我，讓我出來縣城裏找個鋪子，做點什麽生意都行，就是我這心裏沒底，小蘭又小，她自己都想出來，爹娘更是不願意的。”

  葉映雪見道理方桂香都明白，也就不再多說了。

  說白了這些事情，還是得方桂香自己想通，她自己想不通的話，別人怎麽勸都沒用。

  因為方雩平時都會寫信給家裏，這一次葉映雪回來就沒給他帶什麽信，她從上京回來的著急，又打算再回去，也沒帶什麽東西回來。

  倒是有些從上京買的特產，葉映雪見他們把食肆裏都收拾好了，就拉著方桂香往住的房子那邊去。

  然後收拾了一些東西出來交給方桂香：“帶回去，你和小蘭，方嬸分一分吧，主要是這一路太遠，我也就沒帶太多東西。”

  之前已經分了一部分給食肆裏的其他人，還給葉為禮也帶了一些禮物，這些拿給方桂香她們，剩下的也就沒多少了。

  方桂香推拒了兩遍沒推掉，隻好把東西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