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崽的離開讓方家人不習慣了好一陣，特別是芃芃，經常看到什麽好玩的好吃的就會下意識的回頭喊一聲弟弟，然後沒看到人才意識到弟弟已經走了。

  隻是方田氏的愁緒沒能停留太久。

  這一天，方田氏被李山請了過去。

  葉映雪下意識的抬頭往隔壁院子看去，她猜想，可能是為了林翠肚子裏雙胞胎的事情。

  實際上，連葉映雪都想不好，如果遇到這樣的事情，不想把兩個孩子都弄死，但是又不能養在一起的話，除了葉嫣那樣的做法，還有什麽更好的做法。

  這不是現代社會鄰裏關係冷漠的時代，如果沒有小孩子哭，可能你鄰居連你家有沒有孩子都不知道。

  在這裏，東家發生的事情很快就會傳到西家，特別是孩子，哭起來完全沒道理，冷了哭熱了哭，餓了哭撐了哭，哪家養孩子不是跟打架似的，這樣的動靜完全瞞不過去。

  過了約莫大半個時辰，方田氏回來了，什麽也沒說。

  到睡前卻來找了葉映雪。

  “阿雪。”

  方田氏喊了一聲葉映雪，但是半天沒說話。

  “娘，你先說說這個事情林翠李山他們是怎麽想的，找我，是想要商量什麽嗎？”

  方田氏沉沉的歎了一口氣。

  “娘，你自己說的，正月裏歎氣不好。”

  方田氏忍住想要歎氣的心思，不由得想起今天在李山家發生的事情。

  李山請她過去的時候，林翠娘也在，幾個人臉上都是一臉的愁容。

  林翠不想把孩子打掉，她對這個孩子的期待太高了，這些天因為這件事，還在孕期中的她肉眼可見的瘦了一些，把林翠娘急得不行。

  李山也焦急。

  在他眼裏，孩子自然是沒有林翠重要，哪怕林翠不能再生了，他也不在乎，他隻要有林翠就行。

  更何況他又不是就此絕後，這不是還有大壯這個兒子嗎？

  可林翠就是聽不進去，鐵了心非要把孩子留下來。

  林翠娘也勸不動自己女兒，經過這麽多天，她讓李山來找方田氏自然不是請她來勸林翠把孩子打了的，而是想要商量一下，孩子生下來了怎麽辦。

  方田氏當時也很想問這個問題：孩子生下來了怎麽辦？

  總不能生下來之後留下一個另一個直接丟了吧？看著林翠的模樣，方田氏這話根本不敢說出口。

  而且當時丟了，誰敢保證餘生那麽長的時間裏，林翠會不會因為這個決定後悔終生，痛苦終生？

  所以方田氏瞅著林翠的情緒不是那麽糟糕，問了一個問題。

  “阿翠，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達嬸，你問。”

  “你堅持要把他們生下來，你一輩子還有那麽長的時間，你能保證這一輩子接下來的時間，無論遇到什麽樣的困苦，你都不會對著兩個孩子產生怨懟嗎？”

  “你看，大壯這麽大了，從他剛生下來到長這麽大，他也不是一次都沒惹你生氣過對不對？有時候調皮到你也會罵，當初要是沒生你就好了。”

  方田氏繼續慢慢的說。

  “但是這些年來，你和李山的日子過的一直都挺順利，沒經曆過什麽困難，可是人這一輩子，想要一直順風順水是很難的，你看看我們家，我和你達叔逃過難，帶著桂香連草根樹皮都吃過，也曾經餓的覺得自己第二天就要死了，後來靠著雙手把日子過安穩了，方栩又被征兵了。”

  “後來方宇總算出息了，卻又被發現那不是我家的孩子，孩子換回來了，方雩又一直生病，桂香也被牛偉打成了那樣，去年一年發生了那麽多事情，每一件事都很難，我們都要很努力才能克服這些困難活下去。”

  “麵對這樣的生活，就算是我和你達叔，也會想要抱怨的，如果當初我注意身體沒有暈倒就好了，如果當時暈倒了沒去桐廬醫館就好了，如果當初沒把桂香嫁給牛偉就好了……”

  “當然，因為這些困難都跨過去了，所以我們也沒有一直在怨天尤人。”

  “可是在之前的時候，你也看過桂香的模樣，那時候桂香都不想活了，她不想活一是因為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後路了，二就是我跟你達叔雖然嘴上沒說，但是表現出來的態度讓她覺得，我們在覺得她是個麻煩。”

  “阿翠，這不是一件小的事情，不是說我今天早上決定是喝粥還是吃麵條還是兩個都想要，這兩個孩子你可以生下來，可是最終你隻能養一個，另一個不管之後我們商量出來怎麽辦，能陪在你身邊的，隻能是一個。”

  “這剩下的大半輩子，你不能後悔，不能急了就脫口而出說出跟另一個孩子有關的事情，遇到了事情也不能去想，如果當初我聽了誰誰誰的話不生這一對不詳的孩子就好了。”

  “阿翠，這都是你要想好的事情，至於其他的，我想你娘和李山肯定都跟你說過了，我也就不多嘴了。”

  方田氏的話音剛落，林翠就急急的回道：“達嬸，我想好了，我真的想好了的，你幫我想想辦法！”

  方田氏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林翠這樣分明是什麽都沒想過，她說的這些話，林翠大抵是過耳不過心。

  但方田氏想，這些天，能勸的話，林翠娘和李山肯定都勸過了，如今是真的勸不了，又不能騙她把孩子給打了，那就隻能想辦法。

  可能想什麽辦法？

  在這個時候，哪家生了孩子都是自家養著的，養孩子又不廢什麽，隻要不是那窮的吃不起飯的人家，總有給孩子的一口飯的。

  再加上這些年因為雙生子不詳的傳聞，特別是丹霞縣這裏，送孩子出去別人家也不敢要，生怕是生了雙胞胎的其中一個。

  而且就算送出去了，你怎麽知道那戶人家對孩子好不好？這孩子到底是親生的才會真正對他好，而且還有人家連親生的孩子都能舍得下手去打去虐待，這不是親生的，外麵送來的孩子，到底會怎麽樣還不知道。

  再者，送的遠了，一輩子見不到也還好，送的近了，這當娘的，真的就能完全狠得下心一眼不去看嗎？

  這些都是不得不考慮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