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沫沫原本的打算是等忙完這陣子，她就找機會去鞋廠打聽一番，倒不想這時候唐小雪竟然回來了。

  唐沫沫不打算放棄這個機會，等到弟妹都睡了，她才去了張曉莉的房間。

  原本以為張曉莉已經睡下，沒想到她正一身整齊的坐在床邊。

  “媽，你還沒睡？”唐沫沫有些驚訝。

  “自從聽見你小姑回來了，你一雙眼珠子都快掉在我身上了。”張曉莉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這丫頭現在主意越來越大，她就知道她會來找自己。

  “哪有你說的那麽誇張，看到她，我就想起我爸來，媽，你能和我說說，爸的工作怎麽會落到小姑身上嗎？”唐沫沫是真的不明白這事他們怎麽操作的。

  “你想討回來？”張曉莉一眼就看穿唐沫沫的意圖。

  “爸的東西當然要討回來。”唐沫沫點頭說的一臉認真。

  “也怪我沒用，當年沒能守住你爸留下來的東西。”張曉莉語氣裏有些自責。

  唐家人能夠這麽肆無憚忌的欺負他們孤兒寡母，不就是因為她沒有娘家可以依靠嗎？

  看了一眼對麵神色認真的唐沫沫，她現在也算是大人了，她有權利知道真相。

  唐沫沫原本以為要磨張曉莉好一陣子，她才會告訴自己，倒沒想到她這麽快就鬆口了。

  “今晚就在這邊睡吧，我們娘倆也好久沒好好說說話了。”唐大軍去世不僅她打受打擊，沫沫更是變了個人似得，張曉莉有些心疼的想。

  “好。”唐沫沫沒有拒絕，因為張曉莉身上真的有媽媽的味道，這種味道讓她安心。

  再說起兩年前的往事，張曉莉的語氣平靜不少，當初的憤怒和不甘都被漸漸時間撫平。

  她現在最大的心願也不過是幾個孩子能夠平安健康的成長。

  “所以他們用洋洋和建平來威脅你？”唐沫沫說話的時候不由攥緊自己的拳頭。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想到唐家人竟然惡心到這個地步。

  兒子剛死，為了工作，他們竟然拿剛一歲多的孫子孫女來威脅媳婦。

  “他們隻是孩子的爺奶，他們憑什麽？”父母才是孩子的監護人，他們沒這個權利。

  “憑他們是你們爺奶啊，隊上其他人就算知道，指不定還會稱讚一句厚道，說他們多為我著想。”張曉莉苦笑一聲，現在這個世道就是這樣。

  張曉莉最後認命般的語氣讓唐沫沫有些心疼，剛才的的憤怒也跟著消失不見。

  “是他們太惡心，正常人都不會這樣。”雖然這樣安慰張曉莉，但唐沫沫這時候也明白過來，這個時代的寡婦都是不受婆家待見的。

  “現在你小姑已經上了兩年班，你想把工作要回來沒那麽容易。”張曉莉沒有告訴唐沫沫的是，唐兆生和陳蘭英兩口子要大軍的工作已經不是第一回了。

  唐小雪生的俊，那時候也是清水大隊的一枝花，這也是為什麽她一個鄉下姑娘能嫁到城裏有工作人家的原因。

  當時公婆知道這個消息後，怕女兒沒工作嫁到婆家會受欺負，就試圖勸說唐大軍把工作讓給唐小雪。

  唐大軍當然不願意，他要是把工作給唐小雪，他們這一大家子該怎麽辦？

  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難不成還指望唐小雪婚後把工資拿回來嗎？

  這事沒成，唐小雪還特意跑他們這邊來，告訴他們，她不稀罕這工作，邱明說了，不需要她上班，娶她回家就是為了享福的。

  話雖然這樣說，但唐小雪還是把他們一家子記恨上了，每次回來都會給老二老三家帶東西，仿佛他們家沒有他們這一房。

  這些身外之物就算了，偏生她每次回來都不忘在公婆那邊給他們上眼藥，再順便在老二老三那裏挑撥幾句，所以這些年，他們和那邊的關係越發差勁起來。

  更是大軍去世一年不到，他們就直接被分了家。

  “肯定不會容易，但我不會放棄的。”唐沫沫知道讓人把吃進肚子裏的好處吐出來肯定很難，但再艱難她都不會放棄。

  “我不會阻止你做這件事，但你做之前必須告訴我的打算。”張曉莉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所以要做就必須提前和她商議。

  “嗯，好，我答應你。”唐沫沫原本確實想瞞著她來著。

  張曉莉又想到藏在床底下土裏的壇子，她猶豫了下，再緩緩吧。

  唐沫沫睡了一晚上，最後打算從廠子那邊入手。

  鞋廠在城裏，看來還要找時間去鞋廠一趟才是。

  唐小雪這次回來是因為和婆家人吵架了，那天在城裏碰到趙秀麗祖孫倆後，她就動了心思，她昨天就把自己打算帶著邱小婉回來相看的事和家裏說了一聲。

  原本以為大哥大嫂該感謝自己才是，沒想到大嫂劈頭蓋臉的把自己罵了一頓，說自己沒安好心。

  給邱小婉介紹鄉下人，就算是當兵的又怎麽樣，長年累月的不在家，這不是讓她家小婉守活寡嗎？

  她這是嫌棄小婉在家了是吧，大嫂的話，全家似乎都很讚同，就連邱明都讓她不要去插手小婉的婚事。

  唐小雪覺得委屈極了，她明明是好心，怎麽到了他們嘴裏，自己就是歹意了，她氣不過，直接帶著孩子回了娘家。

  一回來就聽到隊上的流言，她不由摸了摸心口，幸好沒帶邱小婉一起回來，她要是聽到這些話，回去告訴家裏人，他們不得更恨死自己。

  和家裏人抱怨完，唐小雪心情好不少，隨意開口道：“那邊呢，他們最近咋樣？”

  唐小雪說話的時候不由朝後院努了努嘴，大家很快就知道她問的是誰了。

  唐二軍媳婦吳海英笑著道：“好著呢，唐沫沫那丫頭更是福大命大，要不是顧承澤，那丫頭差點淹死在山上。”

  “這是怎麽回事？”唐小雪來了興趣。

  說起來唐家長的最像自己的就是唐沫沫，甚至於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自己最討厭的就是這丫頭。

  唐沫沫出生的時候她還沒出嫁，她是家裏第一個孫輩，所以爸媽很是期待，結果竟然是個丫頭片子，這讓爸媽很是不喜。

  偏生她那大哥大嫂歡喜的不行，什麽好東西都不想著她這個快出嫁的妹妹，反而是緊著這個剛出生的丫頭片子，所以這讓她極度討厭這丫頭。

  見小姑子一臉的興趣，吳海英和謝秀華妯娌倆把唐沫沫被顧承澤救了的事繪聲繪色的說了一遍，也不忘把清水大隊流傳的那“故事”說上一遍。

  末了，吳海英笑著道：“要我說，這故事說不定就是從顧家傳出來的，他們就怕唐沫沫賴了上去。”

  因為頂了唐大軍的工作，唐小雪可不想唐沫沫他們一家翻身，就這樣才好呢。

  “說起來唐沫沫也到了說親的年紀，有人介紹嗎？”唐小雪有些好奇。

  畢竟當年她能成功嫁進城裏邱家，就是靠的這張臉，唐沫沫那臉可長得更勾人。

  “她那狐媚子的長相誰敢把她娶回家，來的都是些老光棍，或者二婚頭的。”本就長著一副狐媚子相，家裏還有那麽多拖油瓶，正常人家誰願意啊。

  謝秀華語氣裏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以前老大沒死的時候，唐沫沫那丫頭事事壓他們家清清一頭，現在這樣她能不高興嗎？

  “也是，就算長得好看，但家裏有那麽多拖油瓶，誰家都不是傻子。”唐小雪了然的點了點頭。

  “小雪，這一路回來肯定很累了，早點休息。”陳蘭英換好幹淨的被單，就來招呼小女兒和大外孫該休息了。

  “我還不困呢。”唐小雪原本在婆家受到的委屈，再聽到大房一家的事後奇異的消失了。

  這果然是要多聽聽比自己慘的事，就會發現自己其實過得已經很幸福了。

  “對了，明天許家辦喜事，你吃了席再回去。”唐小雪好不容易來回來一趟，陳蘭英自然想多留她在家裏待待。

  “媽，這次我不急著回去，邱明不來接我，我就不回去。”這次本來就是他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那你上班怎麽辦？”陳蘭英一臉的擔憂。

  “我回來的時候就請假了，這工作又累又沒多少錢。”唐小雪的語氣裏滿是嫌棄。

  旁邊聽到這話的妯娌倆不由對視一眼，然後很快低頭垂眸掩飾住自己的情緒。

  這工作是多少人搶破頭都想要的，她竟然還嫌棄，這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什麽。

  *

  唐沫沫這一覺睡得特別安穩，她醒來的時候旁邊的張曉莉已經起床煮早飯去了。

  唐沫沫伸了個懶腰，昨晚大抵是她睡得最安穩的一個晚上。

  到了院子裏，唐建安已經領著龍鳳胎在洗臉了，見自己落到最後，唐沫沫不由加快了速度。

  早飯是糙米稀飯，裏麵加了紅薯，唐沫沫看了眼瘦弱的弟妹，他們都是正長身體的時候，每天吃這些可不成。

  看來還得找個機會改善下家裏的情況才是。

  今天隊長重新分配工種，唐沫沫被分到去摘果子，明天食品廠就會來人拉走。

  摘果子可比割麥輕鬆，唐沫沫自然樂意。

  清水大隊的果樹品種繁多，占地更是廣闊，唐沫沫放眼眺望了下，竟然看不到頭。

  唐沫沫發現分來摘果子的大多都是半大的孩子，好像就她最大。

  她忍不住想，難不成這是隊長對自己的照顧？

  今年的產量不錯，樹枝都被壓垮了，樹上的果子接的一串串的，大的大，小的小，但因為太過密集，大多數都比較小。

  唐沫沫敢肯定這些果子的味道肯定也不太好，因為數量太多，而導致營養供給不足，所以大多數果子都長不大，且味道不好。

  “這些之前都不數果的嗎？”唐沫沫是真的驚訝了。

  數果雖然會讓數量減小，但質量卻會大大提高。

  唐沫沫掃了一眼周圍摘果的其他人，見她們都是一臉嫌棄的吃下摘下來的果子。

  這年頭，糧□□貴，大家在家能吃個七八分飽就已經很不錯，所以來到這邊，就迫不及待的悄悄摘個果子吃，卻沒想到這味道連山上的野果都比不上。

  在唐沫沫旁邊那顆樹摘果的是隊長賈大國的侄女賈金豔，她聽到唐沫沫的話，有些好奇：“沫沫姐，什麽是數果？”

  “就是剛結果的時候一個枝頭留下一兩個，其餘的都不要。”唐沫沫解釋道。

  賈金燕想到昨晚大伯還在為果園的事煩惱，他們清水大隊一年到頭一半的收入可就靠這個果園。

  原本今年看到果樹都被果子壓垮，他還暗自高興，覺得今年能夠有個好價錢。

  可沒想到這產量高是高，可這味道卻一言難盡，食品廠那邊說了，他們隻要賣相好的。

  這可愁壞了隊長，品相好的都給了食品廠，那剩下的可怎麽辦？

  賈金豔知道他們家在隊上有好日子過就是因為賈大國這個大伯，所以自然想替他解決這個問題。

  唐沫沫看了旁邊說話的人一眼，認出她是隊長家的小侄女，她再看了這滿樹剩下的小果，她想屬於她的機會來了。

  賈金豔雖然才十二歲，但卻比同齡人聰慧，這會看到唐沫沫的樣子，她忍不住心裏的激動，低聲問道：“沫沫姐，你是不是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唐沫沫搖了搖頭，語氣有些遺憾：“現在肯定來不及了，隻有明年了。”

  賈金豔自然知道現在來不及，但明年能夠解決這個問題也是好的，說完她直接拉著唐沫沫的手腕：“沫沫姐，我們去找大伯吧。”

  賈大國正在為樹上的小果犯愁，這小果食品廠不要，那今年隊上這麽多人的口糧又該拿什麽去換。

  總不能家家戶戶分這些果子吧，酸不拉幾不說，這些根本不飽肚子。

  就在他犯愁的時候，就聽到外麵傳來金燕的聲音：“大伯，有辦法了。”

  賈大國不由蹙眉：“一驚一乍的做什麽？”

  賈金豔一臉的激動：“大伯，沫沫姐她說果園的事她有辦法。”

  賈大國有些懷疑的看向唐沫沫：“你有辦法？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

  唐沫沫點了點頭，一臉的鄭重：“隊長，我當然知道，我們大隊可是靠果園吃飯的，但目前的狀況想要改善也隻能等明年了。”

  接下來，唐沫沫把果子太過豐盛，需要數果的事解釋了一遍，賈大國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

  這數果的事靠不靠譜得明年才知道，但現在最讓人頭疼的是樹上剩下的小果。

  唐沫沫聞言眼睛不由一亮，語氣也跟著歡快不少：“隊長，我要是把那些小果也做成好吃的零嘴，食品廠不就能接受了嗎？”

  “那些小果又酸又澀，能做成什麽好吃的零嘴？”賈大國顯然不行。

  “不試一下你怎麽知道不行呢？”唐沫沫可不是輕易放棄的人。

  賈大國看了她一眼，心想，都說這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不定這丫頭就是個有福氣的呢？

  於是他點了點頭：“那行，明天食品廠的人過來拉貨，到時候你跟著我一起去食品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