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用帕子掩住嘴，笑了，笑裏藏著些含義不明的深意。

  “初瑤姑娘說的是哪裏話，有什麽需要奴家做的，直接吩咐就是了。什麽請不請的，舉手之勞而已。”

  一聽這番話，沈初瑤喜出望外。

  答應了？

  還以為柳葉跟了沈若淳，會隨著主子一起同自己作對，見死不救呢。

  “那就麻煩柳葉姑娘了！”伸出仍然留著青紫痕跡的手腕，沈初瑤全然沒有理解透柳葉姑娘笑外的心，隻以為自己即將擺脫半殘廢的命運，甚至連剛才被段世平丟到一邊不管的怨恨也消失得蕩然無存。

  “讓我仔細瞧瞧。”

  幽幽拖長了尾音，柳葉接過她的腕握在掌心，仔仔細細盯了片刻，隨後好看的眉頭便越蹙越緊。

  “怎，怎麽了？”沈初瑤本就對自己這一雙纖纖玉手極其上心，見柳葉沉默不語，瞬間提心吊膽，“是我這手出了什麽問題嗎？我這幾日都是按照醫囑上藥休養的，按理說不應當有差錯呀。”

  “初瑤姑娘莫急。”

  同情的望著沈初瑤，柳葉好心安慰道，“其實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嚴重，還是有救的，隻是……”

  她欲言又止，吊著胃口，扭捏了半天才有了下文，仿佛即將說出的是極其痛苦悲慘的消息：“隻是初瑤姑娘三月之內恐怕不便再與段公子行魚水之歡了。嗨……說起來怪難為情的，女子到達頂峰之時，血脈經絡精氣流動速度極快，而初瑤姑娘你最需要靜養的就是渾身脈絡。”

  言盡於此，剩下的不必多解釋。

  沈初瑤臉頰羞得通紅。

  雖已不是處子之身，但大庭廣眾之下談起此類私密話題，她仍是覺得渾身不自在，尤其是旁邊還站著個裴毓這般清冷的男子。

  怪不得手腳老是不好！

  想到前幾日晚上和段世平在房中翻雲覆雨，沈初瑤心中追悔莫及——什麽狗屁的名老中醫，連這麽重要的囑咐都忘了與她說，要不是她今天碰巧遇到柳葉開口問，指不定還要多走多少彎路子！

  “我聞著你身上的藥味，似乎少了幾樣，劑量也不大對，若是初瑤姑娘此時方便，不如我帶姑娘去附近的藥房裏抓幾味補齊？”

  “好啊……可是。”

  怯怯地望向裴毓，沈初瑤有些不敢開口請辭。

  與攝政王如此近距離的打交道，對於沈初瑤來說這輩子恐怕也隻有屈指可數的幾次機會，她爹雖然在朝廷中地位不小，但比起丞相來說也隻是小巫見大巫，就連丞相想見裴毓都得經過一係列繁瑣複雜的手續，她一個小小的二小姐，就更加不要肖想了。

  難得在街上偶遇一次，開場還如此尷尬。

  她摸不透裴毓現在對自己究竟是什麽看法，不敢輕舉妄動。

  若是不小心將這位喜怒不形於色的王爺得罪得狠了，不僅沈若淳那賤人愈發得意，爹肯定也饒不過自己。

  正絞盡腦汁思考如何措辭，裴毓聲音沉沉響起。

  “走。”

  “……多謝王爺。”

  沈初瑤求之不得，和柳葉一同欠身行禮後，於攙扶下離去。

  若是換到其他時候，她斷然不肯放著裴毓這條金大腿不抱的，雖然很愛段世平，但在絕對的力量和權勢麵前，沈初瑤不介意背上紅杏出牆的罵名。

  可今日不知為何，裴毓本就冰涼的身子似乎比平日更加令人膽寒，她就算再借一百個膽子，也連個媚眼都不敢碰。

  “瞧我這樣好看嗎？”

  沈若淳一襲紅裙，從二樓樓梯款款而下，襯得肌膚愈發白皙可人，配上略施粉黛的麵龐，美目流盼，顰笑生風。

  向四周環顧一圈，卻沒找著柳葉和沈初瑤。

  人呢？

  “有事先走了。”裴毓看出了她的疑惑，不等沈若淳問出口，便不動聲色地回答了所有，而後又從唇間迸出倆字，“好看。”

  “……臣多謝王爺今日出手相助，若有機會，必當百倍報答。”既然旁邊沒有外人，沈若淳果斷跟裴毓拉開了距離，神情恢複成了君臣之間的客氣恭敬，“另外，臣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若真以為不當問，又何必假意迂回。直說罷。”

  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男子，說起話來噎死人不償命。

  沈若淳抬頭直視著他的眼睛：“我與王爺向來無所糾葛，無情無愛，無怨無恨，王爺為何屢次三番施恩於我？”

  出生皇家的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她才不相信裴毓會毫無緣故的刻意與自己產生交集。

  先前在朝堂上的事，多多少少也和攝政王本身的利益有所關係，若真要解釋起來，倒也能找到說通的理由。

  可她與段世平沈初瑤之間的狗血感情債，裴毓為啥也要來插一腳？

  與其不明不白的被人牽著鼻子走，不如直接找當事人問個清楚。雖說確實唐突了些，但比起未知的後果，沈若淳願意粗魯一回。

  反正她在京城眾人眼中不過是個腦子缺根筋的俗人，幹出什麽瘋瘋癲癲的事情來也不足為奇。

  安靜片刻，空氣中響起無奈的輕笑。

  “淳將軍莫不是在戰場上與敵軍交手時日過多，瞧誰都像對你另有所圖？”

  “……”

  不是看誰都像對我另有所圖，而是你實在不像是會做沒有所圖的舉動的人。

  “王爺莫要拿我開玩笑，我所有的心機城府都隻會用在膽敢犯我邊境的蠻夷上，於家於國，我隻有一片赤誠的肝膽，怎敢對王爺您起懷疑的心思？我不過是覺得自己不值得王爺如此費心，有些惶恐罷了。”

  “真想知道？”

  “是。”

  “本王最近閑來無事，想給無聊的日子添點趣味。”

  鬼才信你！

  沈若淳抿唇。

  算了，瞧裴毓這意思，恐怕是不打算吐露心跡。

  此人長袖善舞，尤其擅長四兩撥千斤，再繼續裝傻充愣的追問，恐怕隻能反噬自身。

  “淳將軍衣裳和妝麵都齊全了，隻是頭上和耳側還差了一些裝飾。若是不嫌棄本王的審美，本王可以替你挑選釵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