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寇白門不過十五六歲，哪怕是心境再好，在皇帝麵前也是忍不住緊張。

  若非茶藝實在精通，怕是剛剛就已經出了洋相。

  她麵前的這個人，可是皇帝啊！

  這萬裏江山唯一的主人，世間最有權柄的男人！

  在這樣一位手握萬萬人生殺大權的男人麵前，是個人都會忍不住緊張。

  寇白門抬頭，看了一眼劉易的側臉，便又趕緊重新低下頭去。

  龍顏不可直視，她怕自己因為冒犯皇帝而被治罪。

  隻是悄然間，她的俏臉便紅了。

  心中驚歎，皇帝生的真是好看……

  劉易本就皮相出眾，這麽些年大權在握，更是在身上養出了一種淵渟嶽峙，沉穩如山的氣質來。

  再加上他今年也才二十餘歲，正是年輕力壯之際，身材勻稱，雙眼中若有神蘊，再有皇權的加持。

  向寇白門這樣年紀的小女生，完全抵擋不了鋪麵而來的魅力。

  劉易注意到了寇白門的小動作，笑了笑，聲音溫和的說道。

  “不必拘束，想看就看吧，朕非那種蠻不講理的人！”

  寇白門低頭，怯懦道。

  “奴家不敢！”

  劉易笑了笑，也沒在意，而是端起寇白門倒好的茶水抿了一口，繼續賞著窗外的雪景。

  劉易並非貪戀美色之人，年關將至，他再如何，也不至於為了一個女人，就放下政務，跑到玄武湖上來坐著畫舫遊湖。

  寇白門是新選出的花魁，劉易作為皇帝，如果直接派人去秦淮河上將她接回皇宮，身後名就別想要了。

  寇白門之所以進宮，是衢州南孔經由錢謙益這個東林大佬之手，送給皇帝的禮物。

  在寇白門進宮的那一日，便已經改名交寇玉兒，而寇白門對外宣稱，卻是剛當選花魁，便已經病逝。

  這樣的小事，錢謙益會把首尾處理幹淨的！

  否則，送女人進宮派皇帝馬屁，如果處理不幹淨首尾，可能馬屁沒拍成，反而是丟了腦袋。

  衢州南孔如此討好皇帝，所為究竟是什麽，不言而喻！

  新朝鼎立這麽長時間了，可是一直沒有給孔家一個名分的。

  北孔不必說，被“建奴”滅門了，堪稱是滿門“忠烈”！

  死光了，自然沒啥好說的。

  但南孔還在啊！

  南孔就開始琢磨開了，北孔被滅門了，那衍聖公的爵位是不是能落到他們腦袋上啊？

  隻是，大漢都鼎立好幾年了，可朝廷上愣是一點要冊封衍聖公的風聲都沒有。

  於是，南孔便找到了士林中頗有聲望，在皇帝身邊也能說的上話的錢謙益。

  然後，就有了寇白門進宮這一事。

  今日劉易在玄武湖上，就是準備要見一見錢謙益帶來的南孔話事人。

  當然，不是因為寇白門一個女人。

  劉易也是有別的目的的。

  劉易的目的是要給天下書籍典章定規矩。

  簡單點來說，就是他要將標點符號這易大殺器給拿出來。

  給天下的書籍典章，全部都標上標點符號。

  一是方便閱讀，二則是為了推廣普及教育！

  中國古代的書籍，排版上是沒有標點符號和分段的，通篇就全部都是文字順下來了。

  如果沒有專門的老師做指導，給你一本書，你就算是識字，隻要不懂得句讀斷句，這本書也和擦屁股紙沒區別。

  壓根看不懂！

  韓愈在《師說》中有一句，令人記憶深刻。

  彼童子之師，授之書而習其句讀者，非吾所謂傳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師焉，或不焉，小學而大遺，吾未見其明也。

  雖然韓愈認為老師的作用不在教學生句讀，但他那是站在成年人的角度上，傳道解惑才能被稱為老師。

  隻是，中國古代蒙學的第一步，老師的作用，就在於教學生句讀斷句，如何去讀。

  隻要分的清句讀，才能讀書！

  如此一來，也就增加了接受教育的成本。

  窮人家的孩子，就算是識字，隻要不懂得句讀，你也沒辦法自學。

  隻能花錢去私塾，去學院，接受教育，學習知識。

  隻是，這筆錢，窮人根本花不起！

  所以，教育被某些人壟斷，科舉成了世家大族的禁臠。

  劉易若要推廣教育，那給天下書籍典章，定規矩，定下句讀斷句之法，標上標點符號，就是最先要做的手段。

  如此一來，句讀有了標準，直接公示給天下人。

  隻要識字的，便能讀書，就算出不起私塾書院的學費，也能自學。

  如此一來，受教育的成本便能夠減去一部分。

  對比起上私塾所需的花費，賣一本書所需的花費自然要少很多。

  雖然有老師教和自學出來的，肯定有差距。

  但標明標點符號，是在給天下所有上不起私塾上不起書院的窮苦寒門子弟以機會啊！

  隻要劉易將標點符號標明，公示天下，用不了多長時間，全天下讀書人的數量，自然會翻著番的往上增長。

  但劉易這麽做，就是在挖世家大族的根，要斷絕他們對科舉的壟斷。

  肯定會有阻力！

  所以，他需要那麽一個天下公認的學識淵博，威望隆重的儒林大家來提他衝鋒陷陣。

  然後正好，錢謙益和南孔在這時候出現了……

  劉易原本還在猶豫，是讓東林背上這口黑鍋，還是幹脆他自己赤膊下場呢。

  南孔出現了！

  這下不用猶豫了，在北孔被滅門的當下，還有比南孔更權威的儒家話事人嗎？

  答案是肯定的，沒有！

  南孔拿出來的句讀法，標上標點符號，天下人誰也沒話說。

  這可是孔聖人後裔自己拿出來的句讀法，誰還能表示爭議？

  難不成你還能比孔聖人的後裔更權威？！

  於是，劉易便順水推舟的接納了寇白門，然後準備在玄武湖上召見錢謙益和南孔的話是人。

  讓東林和南孔，一起把這口鍋可扛起來！

  至於說他們會不會不願意……

  嗬嗬，在刀子麵前，他們就算是心中再不情願，也必須得給劉易把事情辦的漂漂亮亮的。

  ……

  南孔如今的話是人叫做孔興安，和孔興燮一輩，比壯烈殉國的上一代衍聖公孔胤植低了一個輩分。

  孔興安今年五十歲出頭，氣質儒雅，但卻有一個同六月懷胎的孕婦一邊大的肚子。

  即使是冬天，稍一動彈，孔興安的腦門便開始冒出了汗水。

  同一架轎子內，錢謙益坐在孔興安對麵，兩人臉上都有些坎坷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