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過些年的那些不講道義的流寇相比。

  現在的諸多流寇，大部分還是有著一股子江湖義氣的，不管骨子是怎麽想的，最起碼明麵上一個個都是忠義無雙的。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高迎祥和羅汝才了。

  如果說高迎祥是所有流寇中的老大哥，那羅汝才基本上就是二哥了。

  因為他也講義氣，不管是誰，隻要有困難找上他的，他都是能幫就幫。

  不管是李自成還是張獻忠，他們都曾經數次兵敗，兵馬損失殆盡。

  但都曾經得到過羅汝才的幫助，羅汝才送人送馬送兵器甲胄，可謂是十分仗義。

  這也是為什麽，李自成在崇禎十五年，襲殺羅汝才，搶奪了羅汝才的兵馬之後，會受到那麽大的非議，名聲變得很差的原因。

  之前得到過人家的幫助，發達了不思報恩，竟然還襲殺恩人，搶奪恩人的兵馬。

  李自成多少是有點不是個東西！

  酒宴散去，天色已經黑了，劉易準備返回自己的大營，羅汝才卻是趕忙追了上來。

  “賢婿，賢婿，稍等片刻，為父有話要和你說。”

  劉易停下腳步，臉上綻放出笑容，迎向了羅汝才，開口詢問道。

  “嶽父大人找小婿有什麽事嗎？若是小婿能夠幫的上的，絕不推辭。”

  羅汝才腳步加快，趕了上來，兩人並肩而行。

  “賢婿，今日帳中議事，為父見你表情似乎有話要說，為何不直接說出來呢？高大哥性情中人，是聽得進去建議的。”

  羅汝才看得出來自己這個女婿是個聰明人，他想要探一探劉易對大軍戰略的看法。

  劉易笑了笑說道。

  “諸位掌盤子都定下了，小婿能有什麽意見呢？”

  見劉易賣關子，沒正麵回答，羅汝才意識到劉易絕對有所想法，趕忙追問道。

  “這是你我一家人之間的談話，不會傳出去的，賢婿就別瞞著為父了。”

  劉易看了一下四周，對著羅汝才說道。

  “嶽父大人隨我入營，我們詳談。”

  羅汝才看了一眼昭武軍的大營，心中有些猶豫。

  說實話，雖然他和劉易之間現在看起來關係不錯，但信任是真沒有多少。

  他不怎麽願意隨劉易入昭武軍營地。

  看著羅汝才有些遲疑的眼神，劉易笑了笑說道。

  “嗬嗬，既然嶽父大人信不過小婿，那便不用說了。”

  說罷，劉易就轉身準備離開。

  羅汝才卻是一把抓住了劉易，開口說道。

  “賢婿說的哪裏話，為父隨你入營便是。”

  這四周都是各路義軍的大營，他不行劉易敢把他怎麽樣。

  劉易表情看不出情緒變化，依舊是笑嗬嗬的帶著羅汝才進了昭武軍的大營。

  其餘流寇的大營，一到了晚上便是一片黑暗，半點動靜也不能有不同。

  昭武軍的大營卻是竟然頗為熱鬧。

  大營中到處都點著篝火，昭武軍的士卒圍著篝火大聲的談笑。

  相互摔跤搏戲，有人開嗓高歌，有人笨拙的扭動著身軀舞蹈。

  氣氛很是歡快！

  甚至是還有人聚在一起讀書識字，軍中文書念一句，其他人跟著也念一句。

  羅汝才見此，十分驚歎的說道。

  “賢婿如此放縱士兵耍樂，就不怕會有營嘯？”

  提到營嘯，羅汝才眼底明顯閃過一絲驚懼，他曾經經曆過一場營嘯。

  全軍上下都瘋了，在黑暗中見人就砍就殺，直到第二日天亮才停下。

  一隻數千人的軍隊，一夜之間隻剩下了幾百人。

  劉易臉上掛著笑容，搖搖頭說道。

  “不怕！”

  “嶽父大人可知為何會出現營嘯嗎？”

  羅汝才微微頷首，開口說道。

  “我是帶兵之人，自是不信鬼神的，什麽魘鬼作祟，惡鬼索命都是假的。”

  “所謂營嘯，隻不過是因為種種原因，軍中將士心中積聚著怨氣，借營嘯發泄罷了！”

  劉易也是點點頭，同意了羅汝才的看法，開口說道。

  “夜間軍營宵禁，雖然能一定程度上避免營嘯發生，但卻並不能疏導將士們心中積聚的怨氣。”

  “如果不能疏導將士們心中的怨氣，遲早是會出事的。”

  士兵都是行伍之人，軍中生活苦悶單調沒點調劑，軍規軍紀森嚴，上官欺壓小兵。

  還經常性的克扣糧餉，讓士兵吃不飽飯，還得受苦操練，賣命殺敵。

  士兵心中怎麽可能沒有怨氣！

  這也是為什麽這個時代的軍隊，每每大戰之後，都要放縱士兵劫掠。

  一是為了搶掠一些錢糧供養軍隊，二則是為了讓士兵在燒殺劫掠的過程中，發泄完心中的怨氣。

  以免士兵怨氣積攢過多，鬧出了事端。

  不是沒有原因的！

  至於說玩經常玩屠城的滿清，那是單純的喪心病狂！

  劉易十分自信的說道。

  “堵不如疏，與其讓士兵晚上都壓抑著，還不如讓他們發泄一下，等他們折騰的沒力氣了，睡覺自然也就睡安穩了。”

  羅汝才點點頭，感覺劉易說的沒問題。

  有的時候，確實堵不如疏。

  但是，他絕對想不到，劉易之所以不擔心昭武軍會發生營嘯，其實和堵不如疏沒什麽關係。

  劉易給昭武軍的軍餉都是足額發放，經常賞賜不斷，每日的吃喝都是讓他們放開肚皮吃，時不時還能見到點葷腥。

  雖然軍法軍規嚴明，訓練也苦了點，但該給他們的，劉易一點也不會克扣。

  更重要的是，劉易還在努力讓每一個士兵都識字，然後讀書明理。

  規定軍官不得隨意欺壓打罵士卒。

  給士卒足夠的尊重！

  所以，昭武軍上下幾乎都沒什麽怨氣！

  即使有怨氣，昭武軍的那些軍中文書也不是吃幹飯的，會給士兵做心理疏導。

  這才是劉易真正一點也不擔心昭武軍會發生營嘯的原因。

  羅汝才和劉易攜手進了劉易的中軍大帳，兩人麵對麵坐下，劉易命人上茶。

  羅汝才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賢婿，現在可以說了嗎？”

  劉易笑了笑，開始向羅汝才闡述自己的想法。

  包括流寇大軍平原作戰不是官軍的對手，現在陝西殘破，天災不斷，不足以養兵做王霸之基等。

  羅汝才聽完，陷入了沉思。

  原本他也計劃著帶著大兵打回家鄉，榮歸故裏，然後大旗一舉，應者景從，一舉推翻大明朝的。

  但是被劉易這麽一說，他一尋思發現劉易說的沒錯。

  現在入陝西，確實是在找死！

  “嶽父大人，現在義軍中多是陝西人，都想要打回家鄉去，您覺得我阻止有用嗎？”

  劉易苦笑一聲說道。

  要說義軍中，肯定也是有聰明人的。

  估計也看出了這一點，但卻沒有人出來阻止，原因很簡單，因為聰明人都知道，阻止也沒用。

  “嶽父大人，反正我是不會離開代州的，至於嶽父大人下一步準備去哪裏，嶽父大人需要好好斟酌一下。”

  劉易雖未明言，但誰也能聽得出來，劉易是在勸羅汝才別去陝西找死。

  如果流寇全部入陝西，然後被朝廷大軍打的稀裏嘩啦的話，估計很快朝廷就會集合重兵來找他劉易愉快的玩耍了。

  現在劉易是在造反，流寇們也是在造反。

  在目前這種，朝廷力量還占據著絕對的優勢的情況下，現在劉易和諸多流寇可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劉易絕對不能坐視流寇完蛋，要不然用不了多久就該輪到他了！

  “那賢婿有什麽建議給為父嗎？”

  羅汝才詢問道。

  劉易笑了笑沒說話，但心中卻是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他是羅汝才的話，絕對不會選擇入陝西，而是選擇自山西南下入河南，再從河南入湖廣。

  湖廣是天下糧倉，有了湖廣也就不缺糧食了。

  還有就是，湖廣是天下腹心之地，水路便捷，往東是江南，往西是四川，往南是兩廣，往北是河南。

  入了湖廣，可供挑選的選擇要比陝西多得多。

  四川號稱天府之國，物產豐饒，占據四川，隻要把守好入川通道，外兵等閑難入。

  江南是魚米之鄉，天下最富庶的地方。

  廣東非但富庶，還能夠與海外取得聯係，就算是戰敗，大不了浮海而走就是。

  劉易心中明了，但他不會說出來。

  羅汝才究竟會做出何種選擇，還得看羅汝才自己，劉易不會幹涉。

  羅汝才思索了半天之後，忽然說出了一個令劉易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到的答案。

  “為父南下河南，取洛陽開封兩地，以其為王霸基業可否？”

  劉易：“……”

  劉易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憋死。

  原本他以為去陝西就已經傻大膽了，沒想到這裏還有一個想法更特麽無法無天的。

  去陝西，好歹陝西和京師中間還有一個山西阻擋。

  山西地形高屋建瓴，能夠為陝西擋下不少進攻。

  朝廷如果不想死磕山西的話，要進攻陝西隻能是從河南湖廣繞行，一路上糧草消耗何止翻倍。

  朝廷平定不了山西，想要進剿陝西，隻會事倍功半。

  而河南呢……

  那特麽一馬平川啊！

  朝廷自北邊調動邊軍南下，一口氣就能殺到黃河邊上。

  現在就敢去打開封和洛陽的主意，劉易能說啥。

  找死也沒這麽找的啊！

  崇禎皇帝絕對不可能容忍中州腹心之地被流寇攻占的，羅汝才如果真要去打洛陽和開封，劉易隻能說……

  一路走好！

  不過，錯愕隻是一時，劉易覺得羅汝才不可能這麽傻。

  羅汝才可是匪號曹操，號稱狡詐多謀，怎麽可能做出如此愚蠢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