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展湛的那一瞬，荀予安倏然愣住了。

  他雖然提前朝展湛匯報了今日行程，但並未要求對方來接自己，此刻展湛好巧不巧出現在這裏，令他不免有些費解。

  “你給展湛打電話了？”荀予安低聲問季明。

  “沒有啊？”季明也很納悶。

  荀予安沉吟片刻，拉著季明走到展湛麵前，展湛便把手中的黑傘稍微探向前，季明會意，無奈後退一步，獨自撐著傘站在旁邊，沉默地看著他們。

  展湛把荀予安完全罩進自己傘下，低頭注視他，蹙眉道：“怎麽不穿大衣？”

  荀予安撒謊說：“大衣弄濕了，沒法穿。”

  展湛歎了口氣，示意他拿傘，而後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荀予安身上，再摸摸他的頭，柔聲說：“先穿哥哥的，天氣這麽冷，萬一凍感冒就麻煩了。”

  荀予安唔了聲，沒有拒絕，這時林肯車上又下來一男一女，都穿著職業正裝，手裏各自拎個公文包，站在車旁待命，貌似是展湛的助理。

  展湛把傘接回來，荀予安看那兩人一眼，又打量片刻展湛身上的奢華西服，不確定地問：“你……來這裏辦事？”

  展湛嗯了聲，沒說具體做什麽，隻問道：“拍攝結束了？還順利嗎？”

  不知為何，當得知展湛並不是專門來接自己，兩人隻是巧合偶遇，荀予安心底湧起淡淡的失落，隨口答道：“結束了，還行吧。”

  展湛點點頭，同荀予安聊了一會，無非就是問他晚上有沒有特別想吃的，可以提前跟蘭姨說，並叮囑他路上注意安全，回家好好休息，荀予安心不在焉地聽著，腦子裏卻萌生出一個念頭。

  那兩個聖誕老人擺件，他隻找到一個，不見的那個在哪裏？

  單從照片構圖來看，基本可以確定不是出於自己之手……如果攝影師另有他人，再結合神秘現身於照片中的展湛，那麽這張相片很可能是展湛拍的。

  假設這種前提條件成立，展湛就應該見過這兩個擺件……所以會不會真是他們互贈彼此的小禮品呢？

  想到上麵的刻字KZ，荀予安突然無比強烈地想確定另一隻是否被刻上X，倘若真的有，就代表KZ是在展湛授意下刻上去的，如此便能推斷K絕不是Kill，而是另有含義。

  但若是丟的那個上麵什麽都沒有……荀予安不敢想下去了，隻安撫自己不要先入為主，待確定事實後再做定論。

  想到這裏，荀予安說：“我突然想起來有個事要問你。”

  “什麽事？”展湛溫聲說。

  “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荀予安佯裝隨意道，“我想問你那兒有沒有旅遊紀念品，就看起來像聖誕老人的小擺件？”

  荀予安刻意模糊了數量，因為他知道即便真的在展湛手上，也肯定隻有一件，若是他直接說個數，恐怕會令展湛起疑心。

  展湛刹那愣住，眼中劃過一絲驚訝，被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的荀予安盡收眼底，他此刻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於是主動解釋說：

  “前幾天我整理書櫃時，發現有本書裏夾了兩張照片，一張是十八歲生日宴拍的，還有一張是兩個旅遊擺件。”

  “生日宴那張我有印象，但擺件我想不起來了，而且我看到後麵還寫了日期和你的名字，所以我想應該是你拍的，我覺得那兩個聖誕老人造型很特別，網上找了一圈也沒得賣，就想問問你還在吧？在的話送我好不好？”

  展湛怔怔注視荀予安，荀予安的眼眸亮晶晶，臉上隱約現出撒嬌的表情，就像個朝大人討糖吃的孩子，天真而可愛。

  他幾不可查地深吸口氣，淡淡一笑，寵愛地說：“好，哥哥回去就找找看，如果有就送你。”

  “嗯，一言為定！”荀予安說。

  “那就趕緊回家吧。”展湛自然地捏了下荀予安臉蛋，說：“哥哥今天也早點回去，晚上陪你一起吃飯。”

  荀予安的臉騰一下紅了，耳根仿佛著了火，季明見狀目光一凜，眉頭隨即擰成結，展湛忽然看向他，季明馬上眉目舒展，露出個諂媚的微笑。

  “季明，”展湛吩咐道，“回去慢點開，雨天路滑。”

  “放心吧，展總，”季明答道，“保證把予安平安送回家！”

  展湛點點頭，朝荀予安和季明道別，帶著兩個助理先行進去了。

  季明發動車子，荀予安把安全帶係好，隨口問道：“你說展湛來這裏幹嘛？還穿得那麽正式。”

  “你都不知道，我哪裏知道！”季明鄙夷地說：“他不是一直穿那樣嘛，人家是大總裁，馬甲西裝就是他的第二層皮。”

  荀予安皺眉瞥季明一眼，嘲道：“小明，我發現你跟從前比變化好大啊。”

  “變啥了？”季明不解地問。

  “變得像個兩麵派。”荀予安說，“你看過《鏡花奇緣》嗎？就有個單元主角去到兩麵國，那裏的人都有兩張臉，一張笑哈哈，另一張陰兮兮，特別詭異。”

  季明一愣，旋即道：“你什麽意思？”

  “意思是說……”荀予安稍作措辭，解釋道：“你當著展湛的麵表現得畢恭畢敬，在多奈時還說過他幾句好話，但自從回到菖市，隻要展湛不在，你總喜歡跟我吐槽他，甚至貶低他，這還不算兩麵派？”

  季明訕訕一笑，說：“瞧你說的，我還不是因為你？當初你那麽討厭他，而且他搶了你的繼承權，我當然為你憤憤不平？你倒好，竟然說我兩麵三刀？”

  荀予安長長地哦了聲，漫不經心道：“關於繼承權的事我那天已經向你解釋過了，至於我和展湛的關係，你和他、都朝我說過、我們倆早就冰釋前嫌，隻是我不記得而已，你忘了？”

  季明：“…………”

  見季明沒吭聲，且臉色不太好看，荀予安想了想，補充道：“何況展湛確實很優秀，他把勢元管理得非常好。你不要以為我隻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我跟在荀淩雲身邊這麽多年，雖說他從不教我，但耳濡目染也懂得不少。”

  “我看過勢元的財報，也從網上了解過勢元，所以我知道，自從展湛接手後整個集團規模比過去擴張不少，荀淩雲在家庭方麵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但他的商業眼光卻很獨到，他選擇了展湛而放棄我，這一步棋走得很明智。”

  “我從前確實打算在繼承荀氏後把它禍害一空，以此作為對荀淩雲冷血不忠的報複，但我現在想通了，這是我們荀家的私事，與他人有何關係？假設我真的得逞，那倒黴的將是數千名荀氏員工，他們上有老下有下，憑什麽就要跟著荀淩雲一起接受懲罰？”

  “這並不公平！”最後，荀予安沉聲道，“所以小明，今後不要再說展湛搶走我一切這種話，這對展湛也不公平。我聽陳叔說過，當初展湛並不願意回來，雖然我不知道具體過程，但憑我對荀淩雲的了解，定然是他使了什麽手段才把展湛弄回來。”

  荀予安語氣很嚴肅，甚至帶著一絲怒氣，季明沉默下來，緊緊握住方向盤，直勾勾注視前方，兩個人好半晌都沒有吭聲。

  十分鍾後。

  “予安，你生我氣了？”季明小聲問道。

  “沒有！”荀予安說，“我隻是申明自己的態度，你放心，無論你說什麽、做什麽，我都不會真的怪你，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們是好兄弟，從前是！將來也一定是！”

  聽到最後這句，季明眼神暗了下來，臉上現出一瞬的難過，荀予安並沒有看到。

  “予安，你知道嗎？”季明緩緩道，“嘉玉姨當初是淨身出戶的，沒有房產也沒有股份，隻把她的珠寶首飾拿走了，所以鬆山療養院的費用才由展湛承擔，因為她根本就沒有錢！”

  荀予安刹那呆住，好一會才說：“媽媽她……是荀淩雲逼她的？”

  “具體原因我不清楚。”季明搖搖頭，說：“我也是聽我爸講的，大概是這麽個過程。”

  荀予安陷入長久的緘默，季明飛速看他一眼，繼續盯著前方的路，諄諄誘導道：

  “雖然你說的都對，目前看起來展湛這人還不錯，對你們母子倆也很照顧，但你有沒有想過人都是會變的，即便本心不移，但隨著環境不同，考慮問題的角度也不同。”

  “你到底想說什麽？”荀予安不耐道，“有話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的，你從前也不是這樣一個人啊！”

  季明歎了口氣，說：“我隻是想提醒你，展湛將來是要結婚生子的，他可是商界出了名的鑽石王老五，年輕、有錢、有才華，還有顏值，不知有多少世家豪門惦記著想要跟他聯姻。”

  “一旦展湛相中哪家小姐，兩家結成親家，那麽荀氏就真的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展湛現在雖然肯養你、寵你，但是結婚後呢？女方會願意嗎？你對於人家來說就是個拖油瓶！”

  荀予安霎時靜了。

  他還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在他的印象中，展湛仿佛還是當年那個青澀的二十歲大男孩，什麽結婚、生孩子……這些於他來說簡直是遙遙無期的事，甚至他潛意識裏總覺得展湛不會結婚。

  展湛那麽冷的一個人，會去主動討女孩子歡心？會對她講“老婆我愛你”？會抱個人類幼崽說“讓爸爸親一親”？

  荀予安腦補片刻這些場麵，不禁打個激靈——實在是太違和了！

  但季明說的不無道理……展湛是個正常男人(應該是…吧)，娶妻生子不是必經之路嗎？隻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所以如果展湛未來真給自己找個嫂子的話——

  ——他還會像現在這樣疼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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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提示：

  看到這裏，大家應該感覺到季明有問題了(挑撥離間很明顯)，關於季明身份，幾章後會揭曉。

  互動：猜猜另一隻在不在展湛手裏呢？如果在的話有刻字嗎？他會交給安安嗎？

  PS：夜裏12點完結文上夾子，所以本文下一章午夜12點更新，還沒睡的夜貓子可以提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