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湛有些猶豫，但見荀予安一臉期期艾艾，就像個被遺棄的小獸，隻得在心底一聲長歎，掀開被子，合衣平躺在他旁邊，兩隻手規規矩矩放在身體兩側。

  片刻後。

  “哥。”荀予安說。

  展湛：“嗯？”

  荀予安側身麵對他，枕著自己胳臂，問：“我當時受傷很重吧？昨晚的夢有點記不清了，隻記得自己滿身都是血。”

  “是挺重的。”展湛盯著天花板，答道：“主要是腎髒被刺穿，失血過多，肋骨也斷了好幾根，你在醫院養了兩個月才痊愈，後來又花了幾個月才徹底康複，不過也算不幸中的萬幸，其他方麵都無大礙。”

  “我頭好像也傷到了。”荀予安問道：“後來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症嗎？譬如智力減退，又或者神經失常？”

  “你覺得自己現在傻麽？”展湛笑著問。

  荀予安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他是在逗自己，遂不滿地說：“不傻，挺聰明的。”

  “那你還要問哥哥？”展湛寵溺的聲音說，“你放心，什麽後遺症都沒有，除了後背那道疤，不過你若是嫌棄它，回頭哥帶你去做個激光修複，雖然不能完全祛除，但總歸看起來會好一點。”

  “不用了，我又不是女孩子。”說著荀予安把手伸到睡衣下麵，不住摸那道疤，落寞道：“就讓它留著吧，隻當是為了紀念陳叔。”

  展湛輕輕嗯了聲，荀予安想了想，又問：“我出事後，你來看過我麽？”

  “當然看過。”展湛道，“出事那天哥哥剛好在外地談生意，收到消息就連夜趕回來了，我是早上到的醫院，當時見你全身插滿管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我真是被嚇壞了。”

  這就對上了……荀予安心想，看來昨夜的夢並非虛幻，而是過去曾發生過的事，但為何他會以魂魄形態出現在現場？他到底是真的穿回過去，還隻是共享了二十四歲荀予安的一段記憶碎片？

  如果是後者的話，那他就是失憶而不是穿越，但在這種前提下，他應該是以當事人視角目睹全過程，而不是像個第三者似的站在旁邊看直播。

  荀予安回想起夢中變成幽靈的場景，不禁心裏打個寒顫——實在是太真實、太驚悚了！所以失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百思不得其解，隻覺腦子裏無比混亂，心說季明的話果然沒錯，但凡涉及到時空穿梭，整個時間線就徹底亂了套，簡直是越想越糊塗！

  然而這些他不能告訴展湛、也沒法說。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誰會信？展湛隻會以為是他的妄想，再說他更想聽展湛對這事的陳述，以此判斷對方是否有所隱瞞，不過至少就目前他所了解的來看，展湛確實沒有騙他。

  荀予安決定暫時把所有疑點擱置，繼續問道：“荀淩雲和媽媽呢？有沒有去醫院看過我？”

  這次展湛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緘默數秒後才道：“嘉玉姨是到你快出院時才知道的，我們都瞞著她，怕她受不了刺激身體垮了，至於荀先生……”

  “荀先生？”荀予安詫異道。

  “嗯，我習慣這麽稱呼他。”展湛淡淡道，“荀先生去看過你幾次。”

  “出事那天還是隔天？”荀予安冷冷問道。

  “予安……”展湛為難地說。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說罷，荀予安把頭埋在展湛肩上，仿佛是為了汲取某種力量、亦或是尋找安全感。

  展湛登時呼吸一窒，整個人馬上僵住，旋即又覺察到荀予安的身體正微微發抖，似乎在默默忍受著什麽。

  展湛：“…………”

  短暫遲疑後，展湛伸長手臂，示意荀予安枕自己胳臂，荀予安沒有拒絕，展湛反手攬住他的背，低聲哄道：“別胡思亂想了，乖，哥拍你睡覺。”

  這時窗外再次響起炸雷，荀予安被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朝展湛懷裏鑽，展湛便緊了緊抱著他的手臂。

  展湛身上很溫暖，還散發著好聞的成熟男人氣息，令荀予安體會到一種從未享受過親情。

  在荀予安記憶裏，母親很少親近他，荀淩雲更是懶得看他一眼，更不用說擁抱了，此刻展湛的疼愛於他來說十分具有吸引力，就好像終於擁有缺失的父愛一般，忍不住想要去親近。

  怪不得說長兄為父……荀予安心想原來真是這樣，幸好自己還有個哥哥，雖然不是一個媽，但比那個混賬渣爹強多了！

  縮在展湛懷裏，荀予安時而想到荀淩雲，時而想起陳叔，時而又琢磨那個夢境，展湛在他後背有規律地拍打，荀予安腦子愈來愈沉，最後終於迷迷糊糊睡了。

  就在他徹底失去意識前，嘴裏還不忘嘀咕：“為什麽要酒駕……該死……”

  展湛始終凝視著黑暗，當聽到荀予安呼吸逐漸平穩，便低頭看他一眼，荀予安臉色泛白，眉頭微蹙，濃密的長睫毛低垂，猶如蝶羽般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一個鍾頭後。

  展湛緩慢地側過身，看了荀予安許久，繼而另一隻手輕輕搭在他後腰的疤痕處，隔著被子反複摩挲。

  ——仿佛想要用強大的意念將它抹平，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予安，”

  展湛輕聲道：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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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示：這是個坑

  展湛為何要說對不起？僅僅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