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看病
作者:明月狐      更新:2021-08-21 17:59      字數:3667
  荀予安沒想到媽媽的情緒會陡然生變。

  薑嘉玉緊緊抱住他,渾身發抖,不住哭泣,嘴裏不停說著對不起,荀予安有些慌亂無措,隻得反手拍她的背,薑嘉玉的嗚咽聲愈來愈大,門外等候的醫護人員終於聽到了,馬上進來查看。

  “對不起,荀先生。”其中一個女護士說,“薑女士情緒有些不穩定,恐怕今天不能和您共同進餐了。”

  “安安……”薑嘉玉繼續哭著說,“對不起,是我不好……”

  看到媽媽被兩名護士攙扶,即將被帶離茶室,荀予安旋即起身想要跟上,女護士忙道:“荀先生,我們要帶薑女士去做安撫治療,家屬不方便在場,否則隻會加重刺激,還請您諒解。”

  荀予安低低地哦了聲,僵硬地站在原地。

  “您可以在這裏等展先生。”說完護士帶著薑嘉玉走了。

  荀予安茫然地望著緊閉的仿古木門,過了很久,整個人無力地坐下,繼而趴在茶桌上,無聲地哭了。

  “予安,予安?”

  荀予安隱約聽到有人在叫他,便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自己哭著哭著竟然睡著了,此時展湛正站在身旁,為他披上一件厚實的大衣。

  “怎麽哭了?”展湛遞給他一張濕巾,柔聲說:“擦擦臉。”

  “我沒哭!”荀予安推開他的手,看了眼時間,幹巴巴道:“你遲到了一分鍾。”

  展湛無奈一笑,順從地說:“好,下次一定準時。”

  荀予安嗯了聲,把剛才的事簡略說了,展湛寬慰道:“嘉玉姨應該是看到你太激動了,再加上她長時間不與人接觸,所以才會情緒失控,你不要過於擔憂,醫護人員會處理的。”

  荀予安深深歎了口氣,問:“我可以常來看她麽?”

  “當然可以。”展湛說,“今後你隨時都可以來。”

  荀予安點點頭,展湛笑著說:“你午飯還沒吃吧?哥哥也沒吃,可不可以賞個臉,陪我一起吃頓飯?”荀予安麻木地應了聲。

  出得茶室,頭頂秋陽高照,兩人並肩走在蜿蜒的石板路上,荀予安情緒仍有些低落,便朝展湛說想坐一會再去吃飯,展湛欣然同意,帶他來到一處幽靜的小花圃。

  坐在石凳上,荀予安出神地看著不遠處的假山怪石,好一會才問:“媽媽是被薑家人趕出來的麽?”

  “沒有被趕出來。”展湛答道,接著朝他大致講述了那些塵封已久的往事。

  原來薑嘉玉離婚後就回到薑家,她的父母雖然對此十分震怒,但終歸是自家女兒,且木已成舟,隻得無奈收容了她,不過平日裏也沒什麽好臉色,所以薑嘉玉過得並不如意。

  孰料屋漏偏又逢夜雨,沒過多久,薑嘉玉便患上紅斑狼瘡,這病雖然沒有傳染性,卻可以改變容貌,旁人見了總歸是心生厭惡,這令薑嘉玉在家中的處境更是雪上加霜。

  萬般無奈下,她隻能求助於展湛,展湛便把她從薑家接出來,並依著她的意願安排住進鬆山療養院,所有費用也是由展湛支付,就這樣一住數年,幸而隨著環境改善,病情也得到有效控製。

  聽完展湛的敘述,荀予安低聲說:“她為什麽不來找我,而是找你?”

  “當時你的狀態也不好。”展湛解釋道,“嘉玉姨不敢告訴你真相,但她知道你已經原諒了哥哥,所以才來找我幫忙。”

  “可我即便後來知道她的情況,”荀予安看向展湛,難過地說:“我還是沒有常來探望她,我……我怎麽會這麽混賬!”

  “予安,不要這樣說自己。”展湛勸道,“我不是跟你說過,是嘉玉姨叫你不要常來,不想讓你看到她那個樣子,何況你總是跑劇組,參加演出,確實很忙。”

  見荀予安還是有些傷心,展湛又道:“其實你還是很關心嘉玉姨的,你經常向我了解她的情況,偶爾還會給她打電話,買些土特產給她,總之你並沒有自己認為的那麽冷漠,不要胡思亂想。”

  荀予安嗯了聲,隨即沉默下來,這一刻,展湛在他心中的地位悄然發生了轉變。

  在多奈第一次看到展湛時,他尚且還抱有敵意,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對展湛則是將信將疑,但隨著了解越多、越深入,他發現自己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確實有過太多誤解。

  其實荀予安早就明白,他的不幸並非緣由於展湛,而是來自荀淩雲,哪怕沒有展湛,他和媽媽應該也是落得眼下的結局,荀淩雲對他們母子沒有絲毫愛意,再加上對方重視金錢勝過親情,所以他不可能成為荀氏繼承人。

  陳叔的話可能是真的,或許展湛當初並不想回來,雖然荀予安不知道這其中細節,但展湛終究遂了荀淩雲的心願,可他並沒有像某些豪門世家的上位者那樣,對曾經的大房一脈趕盡殺絕。

  他先是找到自己求和解——縱使展湛對此說的輕描淡寫,不過荀予安能想象到,當時展湛的委曲求全,畢竟兩人關係擺在那,自己那會不可能不恨他。

  除了主動修複兄弟關係,展湛還承擔起照顧媽媽的責任,就像親兒子般盡心盡力,方才的場景荀予安還曆曆在目,媽媽看起來跟展湛很熟絡,也很信任他,那種感情是無法偽裝出來的。

  世人都喜歡逐利,展湛這麽做得不到任何好處,相反還可能為自己留下隱患,然而展湛還是義無反顧做了,荀予安對此很感動,也為自己的心胸狹隘感到慚愧。

  所以,他欠展湛一句遲來的道謝。

  荀予安在心底想了又想,終於鼓起勇氣,注視展湛的眼睛,誠懇地說:“哥,謝謝你。”

  展湛刹那靜了,怔怔看著荀予安,半晌後才反應過來,緩慢抬起右手,似乎是想摸摸他的頭。

  這一次荀予安沒有躲開。

  “對不起,我忘了。”展湛的手突然停駐,輕聲說:“我可以摸一下嗎?你上次說過,要跟你提前打聲招呼。”

  荀予安抿了下唇,紅著臉說:“可以。”

  展湛笑了,揉揉他的頭發,親昵地說:“弟,不用跟哥客氣。”

  霎時間,氣氛莫名有些尷尬,荀予安隻覺耳根發燙,兩人默默看了會風景,還是展湛先開口:“予安,小楊把車停在門口,你先去車裏等我,我找院長說點事,說好哥哥就帶你去吃飯,好嗎?”

  “好……好的。”荀予安扔下這一句,麵紅耳赤地逃了。

  望著荀予安遠去的背影,展湛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掏出手機打個電話,起身朝療養院辦公區走去。

  院長辦公室。

  展湛坐在沙發上,屋內隻有他一人,十分鍾後,門被打開,薑嘉玉在護士的陪同下進來,坐到展湛旁邊,護士轉身離開。

  “阿湛,你找我?”薑嘉玉小聲問道。

  “嘉玉姨,感覺好點沒?”展湛說,“我聽予安說了,你剛才的情緒似乎有點激動。”

  “對不起,我……”薑嘉玉短暫一頓,低聲道:“我很久沒見過安安了,一時沒控製住,而且你隻跟我說他是意外失憶,並沒說他受過傷,所以我看到他額角,我就……”

  見薑嘉玉無措的模樣,展湛歎了口氣,說:“予安把什麽都忘了,我覺得這樣很好,至少他現在活得很輕鬆,過去的事對他打擊有多大你也知道,我想你應該和我一樣,不希望他再變成從前的那個荀予安。”

  “是,是的……”薑嘉玉嚅諾著說。

  “所以如果他今後再來,”展湛沉吟片刻,說:“我希望你不要再像今天這個樣子,可以嗎?”

  “好,好的。”薑嘉玉點點頭,說:“我不會了,阿湛,對不起。”

  離開院長辦公室,展湛快步走出療養院,同荀予安一起吃午飯,展湛本想下午就帶他去醫院檢查,但經過這麽一番折騰,荀予安隻覺身心疲憊,展湛便把他送回老宅,自己則到公司上班了。

  翌日上午,菖市惠清私人醫院。

  荀予安拿著厚厚一遝診斷單,看得兩眼轉圈圈,上麵全是密密麻麻的專業術語,但總結起來也不外乎就兩個字——失憶,檢查結果跟多奈醫院大同小異。

  醫院裏四處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不知為何,荀予安對此生出強烈的厭惡感,心想既然自己身體無恙,也懶得聽醫生嘮叨,於是朝展湛打聲招呼,獨自跑到樓下花園轉悠去了。

  “展總,”主治醫生說,“根據目前檢查結果來看,荀先生這種情況屬於心因性失憶。”

  展湛站在落地窗前,目不轉睛地注視樓下的青年,淡淡道:“原因呢?為什麽會突然丟失六年的記憶?”

  “成因很多,也比較複雜。”醫生想了想,答道:“目前醫學界還尚未有定論,不過就已有案例來看,很多患者都存在心理創傷,且長期服用精神藥物的病史,大腦受外力衝擊隻是誘因。”

  “口味也會變回從前嗎?”展湛問,“譬如從喜歡喝苦咖啡,恢複成偏愛吃甜食?”

  “當然有可能。”醫生說,“人的大腦構造非常複雜,如果記憶功能發生紊亂,很多習慣也會隨之改變。”

  展湛嗯了聲,又問:“他的記憶還能恢複嗎?”

  “失憶症在治愈上有一定難度。”醫生道,“就我個人專業而言,我建議您可以多給荀先生說些從前的事,並帶他去熟悉的地方轉轉,嚐試喚醒他的記憶,尤其對他來說曾是非常重要、或者刻骨銘心的事物,這樣效果比較好。”

  “另外您還可以嚐試輔助催眠,這是國際上剛流行的一種新療法,就是令患者在深度沉睡狀態下,幫他回憶某些關鍵時間節點,不過國內擅長這個的心理醫師不多,我可以幫您先找找看。”

  “知道了。”展湛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樓下的花園,說道。

  荀予安此時坐在花園裏的噴泉旁,正在逗弄一隻橘貓。

  那貓很胖,仿佛一團橙黃色的棉花,軟綿綿地趴在他腿上曬太陽,荀予安撓了撓它的肚皮,橘貓便用兩個小爪子抱住荀予安的手,逗得荀予安哈哈大笑。

  展湛抬手,指尖於玻璃窗前虛虛勾勒青年的身形。

  足足數分鍾過去,就在醫生以為他已經全部了解清楚,正打算再說點什麽客套話時——

  展湛突然收手,轉身。

  “如果消極治療的話……”

  展湛眉毛一揚,沉聲道:

  “他的記憶是不是就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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