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予安啞然片刻，無奈道：“確實有點意外。”

  繼而又問：“那這個小白到底跟我什麽仇、什麽怨啊？怎麽一見我就像吃了炸|藥似的？”

  “這就說來話長了。”季明道，“你確定想聽嗎？我怕說太多搞得你頭疼，醫生說過要循序漸進。”

  “聽，說吧。”荀予安道，“反正離出發時間還早，閑著也是閑著。”

  “那把瓜子再還我點。”季明說。

  荀予安服氣了，把手裏瓜子全部塞給季明，季明哢嚓哢嚓磕起來，搖頭晃腦道：“欲知前因後果，且聽我從頭說起。”

  原來那白采是參加某選秀出道，簽約後與同公司一個名叫段崢的男生組隊，兩人靠炒男男CP火了。

  然而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隨著他們日漸走紅，同公司矛盾也愈來愈大，當然主要問題是在利益分配上。

  “等等等等！”荀予安打斷季明，問：“你剛才說我跟這個小白，還有段崢，我們仨，隸屬於同一家公司泊星娛樂？”

  季明嗯了聲，補充道：“但你是簽約在前，所以論資曆你還算他倆的前輩，不過棒子國才講究這個，咱們這隻認名氣，誰紅誰大！”

  荀予安點點頭，示意他繼續，季明便磕著瓜子接著講。

  俗話說人往高處走，佛爭一炷香，段崢同泊星談不攏，於是一氣之下與公司解約，跳槽到另一家老牌娛樂公司ZTO，賠償金也由ZTO支付，隨後這對男團散夥，各自單飛。

  因為兩個男生關係一直很好，故而白采也想跟著段崢跑路，但無奈他是個星二代，家裏人與泊星老板交情匪淺，且泊星看到已經跑掉個搖錢樹，自然不願再失去白采，索性給他開出優越條件，最終把人給留下來。

  這下荀予安懂了，心說怪不得白采剛才那麽囂張，敢在片場就衝他來，原來都是同一家公司的藝人，就算真打起來事也鬧不大。

  “小白說我害段崢躺醫院裏……”荀予安猶豫一下，不確定地問：“你說過我前段時間把人打骨折了，是他嗎？”

  “Bingo！”季明笑著說，“推理能力滿分，就是那個段崢！”

  荀予安不解：“我為啥要打他呢？”

  “我怎麽知道。”季明隨口道，“我當時又不在場，可能是他嘴欠惹到你了唄。”

  荀予安：“…………”

  “哦對，忘了說一句。”季明又道，“你也參加過那個選秀，但第二輪就被刷下來了，所以公司才把他倆簽回來。”

  聽到這話，荀予安臉一黑，登時不樂意了，季明趕緊趨炎附勢地哄了半天，這才讓小少爺心情好轉，兩人隨後返回賓館，準備出發去機場。

  等著季明收拾行李的工夫，荀予安有點無聊，想到季明的話，不禁對這個段崢生出一丟丟好奇心，於是掏出手機搜索對方資料。

  正如季明所說，段崢比白采火多了，不但營業能力出色，流量亦是頂呱呱，隔三差五上熱搜，簡直要住上麵了。

  看到對方千萬級別的WB粉絲量，荀予安不免有些小妒忌，就想登錄自己WB，對比一下糊咖和頂流的差距到底有多大，結果折騰半天也沒成功。

  “小明，”荀予安納悶地問：“我想登錄WB，怎麽半天也沒收到短信驗證碼啊？”

  季明湊過來瞧一眼，嘲道：“完了完了，腦子真摔壞了，你手機號都輸錯了，這不是你原來的那個號嗎？”

  荀予安這才想起來，前天季明說過自己早就換號了，於是查看本機號碼，重新輸入，登錄WB後看了眼，鬱悶地說：“這是我的工作號？確定不是私人小號？怎麽才三十萬粉絲啊！”

  季明朝行李箱裏塞衣服，頭也不抬地說：“咱一沒錢，二沒流量，公司當然不願意給咱們買粉了，但好歹這三十萬都是活的。”

  荀予安嚴重懷疑季明是在蒙自己，就這麽點可憐的互動量，每條轉發評論都不過百，唯一一條過千的，還是他去年除夕發的新年祝福，說三十萬裏有半成僵屍粉都不為過！

  不光如此，評論區還充斥著大量“問候語”，多看幾眼天靈感都能飛起，荀予安臭著臉問：“我真幹過什麽人憎狗嫌的事嗎？”

  季明怕他再度發飆，忙寬慰說：“沒有沒有，就是去年你參演過一部電影，上映後口碑雪崩，大家都說一毛特效，劇情雷人，全員演技拉胯之類的，不過跟你沒多大關係，你在裏麵就是個小配角。”

  “那幹嘛跑來罵我啊？”荀予安委屈地說。

  “唉，現在不是流行考古挖墳嘛。”季明道，“群眾們對電影不滿意，就挨個演員扒，連帶著你也被扒出不少黑料。”

  “你從前總是一副自閉模樣，臉天天拉得老長，在他們眼裏就是耍大牌，沒素質，再加上你咖位低，公司也沒幫你營銷洗白，所以就變成這樣了。”

  “但說我害全球變暖是怎麽回事？”荀予安把手機給季明看，不可思議地問：“還說我暗中使火山爆發，為了方便追殺鴨嘴獸？”

  “噗——！”季明笑得頭掉，哆嗦著說：“可能是黑你黑出感情了吧。”

  這都是怎樣的一群蛇精病啊！

  荀予安忍不住歎了口氣，幽怨地說：“合著這三十萬人裏麵，就沒一個喜歡我的？”

  “當然有啊！”季明無比虔誠地說，“我就算一個。”

  荀予安梗了一下，麵無表情道：“那謝謝你了。”

  “不客氣！”季明仗義地說，“咱倆誰跟誰啊，我永遠都會支持你！”

  季明說這話時，依舊忙著幫兩人打包行李，荀予安怔怔注視他的背影，過了好一會，忽道：“季明，雖然我不知道從前到底有多差勁，不過就衝你這句話，今後我會好好努力。”

  “真的？”季明馬上抬頭，驚喜地說：“予安，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人活著最重要的就是有目標，目標有了，動力就有了，這樣日子才會越過越好。”

  “知道了。”荀予安說，“放心吧，我會盡力的。”

  季明嗯嗯點頭，美滋滋地繼續幹活，荀予安無事可做，便翻閱段崢WB，想看看對方平日裏都發些什麽。

  不得不說，這位頂流果然很會營業。

  段崢的WB每天都有更新，還會經常發自拍固粉，比起自己那個死氣沉沉、半個月都不發一條的工作號強多了。

  荀予安點開最近一條。

  年輕的男人身材高挑，長相活潑俊朗，穿著米色的長袖襯衫，正漫步於一片銀杏林中，溫暖的陽光斜斜地灑下來，被金色的葉片切割得斑駁，映著他臉上兩個淺淺的笑渦。

  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顆既甜又暖的糖果。

  照片還配了條文案：踏秋，一起來嗎？

  底下的留言仿佛有聲音般發出陣陣尖叫，滿屏刷的都是暖男/小太陽/好帥……巴拉巴拉，彩虹屁竟然比自己收到的人參公雞還要多！

  荀予安隨便挑幾條讀給季明聽，而後嘀咕道：“這人看起來還可以啊……”

  “人設而已！”季明隨口道，“什麽暖男啊，都是假的！”

  荀予安茫然地點點頭，季明忽而想起什麽，又說：“對了，我可得提醒你，千萬別用工作號點讚和評論。”

  “為什麽？”荀予安不解地問。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季明解釋說，“倘若你不小心失言，或者手滑點錯讚，有時候哪怕是無關緊要的一句話，都有可能招來無妄之災，到時候一群人追著你罵，多慘啊！”

  荀予安：“那怎麽辦？”

  “當然是用小號啊！”季明道，“我這裏有幾個小號，等回頭發給你。”

  荀予安哦了聲，若有所思地盯著這條WB看了很久。

  收拾完行李，兩人等到下午四點多，展湛才姍姍來遲。

  “抱歉予安，”展湛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說：“我來晚了。”

  “沒關係。”荀予安淡淡道，並沒有問他去了哪裏，以免顯得太過親密。

  看到所有行李已經打包好，展湛臉上現出一絲黯然，但什麽都沒說，主動拖起兩個箱子，三人離開賓館。

  賓館前停了三輛車，其中有一輛專門用來放行李，荀予安見季明上了另一輛，便也跟著鑽進去。

  “你你你，你確定坐這？”季明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結結巴巴道。

  “廢話！”荀予安說，“要不我坐哪兒？”

  季明瞄了眼站在車門旁的展湛，強調道：“是你自己想的，我可沒說過讓你跟我坐一起。”

  “是是是！”荀予安不耐道，“你現在怎麽這麽囉嗦！”

  展湛笑而不語，幫荀予安關好車門，獨自上了打頭的那輛車。

  從多奈到機場有三個小時的車程，剛出發時荀予安還興致盎然地看風景，然而沒過多久，他就覺得頭暈惡心，趕緊找季明要個紙袋，抱著一通狂吐。

  “糟糕！”季明道，“走得太匆忙，忘了你暈車這茬了。”說著連忙從包裏掏出暈車藥，喂他吃了幾粒。

  十分鍾後。

  荀予安抱著紙袋：“嘔——！哇啦哇啦！”

  又十分鍾後。

  荀予安：“嘔——！哇啦哇啦哇啦！”

  季明：“…………”

  荀予安：“…………”

  “小明……”荀予安有氣無力道，“我怎麽會暈車啊？我原來也沒這個毛病呐！”

  “你吧……”季明的眼神似有閃躲，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開始暈車的，反正最近幾年一直這樣，平時都是提前吃藥，今天怪我，忘了，對不起啊，予安。”

  荀予安忍著一陣陣惡心，心想自己果然感覺沒錯，這具身體可真是虛啊，藥不能停！

  在他的記憶裏還從未遭過這種罪，隻覺仿佛有根鐵鉗正一下下搗著五髒六腑，恨不得連靈魂都要一並吐出來。

  “再堅持一會。”季明幫他順順背，安撫道：“等藥效發作，睡著就好了。”

  荀予安半死不活地應了聲，倚著車窗，用外套緊緊裹住自己，閉上雙眼，竭力放緩呼吸，強迫自己靜下心來，過了好一會，困意終於襲來，不知不覺昏睡了。

  嗡——！

  手機進來條短信，季明拿出來查看，而後瞧一眼睡得不省人事的荀予安，踟躇片刻，回複過去。

  不多時，整個車隊停下來，展湛下車，朝季明打個手勢，季明隻得無奈換到頭車，緊接著很快有人過來打掃，數分鍾後，車隊再次出發。

  車內的汙穢氣味消失不見，隻餘淡淡的薄荷香，展湛安靜地坐在荀予安身旁，專注地看著他沉睡的模樣。

  荀予安擰著眉頭，雙眸緊閉，烏黑的鬈發有些淩亂，長長的睫毛隨著車身顛簸，不住細微地發顫，似乎睡得並不安穩。

  就在這時，車輛突然急轉彎，荀予安馬上哼了一聲，展湛便輕聲吩咐司機降低車速，隨後把一條毛毯蓋在他身上。

  車窗的電動遮光簾緩緩升起，車內的光線霎時變得昏暗，荀予安像是有了安全感，整個人逐漸放鬆下來，舒服地朝毛毯裏鑽了鑽，就像個軟萌的小動物，說不出的可愛。

  睡著的荀予安與醒著時完全不同，既乖巧又安靜，展湛不禁莞爾一笑，積壓已久的疲憊也隨之消失殆盡，仿佛一根常年緊繃的弦，終於得到片時的休息。

  手機屏幕不斷亮起，全是威脅命令的信息，展湛隻瞥了一眼，便徹底無視，直接關機。

  現在集團的掌權人是他，他已經完全有能力同對方抗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