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の話
作者:
明月狐 更新:2021-08-21 17:58 字數:3994
多奈草原的九月,芒草萋萋,一望無垠。
遠山自夕陽餘暉中透出朦朧的起伏,腳下綠意濃厚,不知名的野花在風拂過層層草浪時,星星點點顯露。
“予安——!荀予安——!”
季明踉踉蹌蹌被牧民帶著騎馬,邊騎邊朝四處大喊,衣衫淩亂,狼狽不堪,他才剛學騎馬沒幾天,也就是個馬跑起來、不會摔的半吊子而已。
喊了半天不見人影,放眼望去,盡是綠草,季明急得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緊緊拽住韁繩,心焦慮到極點。
完了,早知道他就不該接那人的電話,這下好了,直接把荀予安給刺激跑了!
牧民大叔見他慌亂的樣子,便從馬背上直起身,騎到遠處繞了三圈,而後策馬回來,拍拍季明肩膀,用蹩腳的普通話說:“哎 ,拿邊,拿邊……”
遠處的下坡,股股黑煙筆直冒出,衝刹藍天,兩人立即縱馬奔過去,季明跌跌撞撞下馬,在看清眼前的一切後,心髒驟跌!
側翻的老式手搖拖拉機上,衣著單薄的青年雙眼緊閉,麵色灰敗,額角眉梢遍布鮮血,直接濡濕了半張俊秀的臉。
季明不敢拿手碰他,既懼又氣,就在牧民大叔準備打電話喊救援時,終於忍不住幹嚎起來:
“天殺的荀予安!你踏馬開個拖拉機都能出車禍——!!”
淒慘的鬼哭狼嚎回蕩於天地間,躺屍的青年眼皮動了動……媽的這誰啊?睡個覺也不得安生,吵得他腦仁疼,渾身也跟著痛。
他小少爺脾氣上來,驀然睜開眼,張嘴就是一聲吼:“陳叔,把人給我叉走!”
嚎叫聲戛然而止,季明驚喜道:“予安,你、你醒了?!”說著眼淚沒忍住,刷地掉下來。
季明?
荀予安茶色的眼珠滿是狐疑地盯著麵前人。
季明長得高壯,麵容很有陽剛硬朗的型男味道,然而同外表截然相反,哭卻隻會啪嗒啪嗒掉眼淚,抽抽搭搭的鼻涕也朝下走,委屈巴巴道:“你還活著啊,嚇死我了,我差點以為你死了……”
“呸!我當然活著!”荀予安怒道,“打個瞌睡而已,我什麽時候死了?”
他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對。
季明是他狐朋狗友那掛的發小,上次見也不過是兩周前,跟著湊熱鬧看他揍人,但原本季明好像沒有這麽高,也沒這麽壯……
季明這人從小愛騷包,青春期發現自己長胡子後,就天天剃得跟削皮的白蘿卜一樣,幾日不見,怎麽會變成眼前這幅尊容——留著一臉絡腮胡?
而且他明明是在去機場的路上,正要出國,季明這是來送他、還是來劫他?
想到這裏,荀予安質問道:“季明!你怎麽在這?還有,你怎麽搞成這幅德行?”
季明:“??”
荀予安此時腦子十分混亂,渾然搞不清狀況,就在這時,他忽覺臉上流下一串黏噠噠的液體,於是抬手摸了摸,滿手黑紅,剛凝結的血塊顫顫巍巍地宣示存在。
血?!
荀予安難以置信地瞪圓眼睛,罵道:“臥槽!小明你謀殺我?!”說著一個餓虎猛撲,從拖拉機裏躥出來,哐幾把季明按倒在地,左右開弓就要給他來一套王八拳。
小明?
謀、謀殺?
季明傻眼了,他已經有數年沒聽過荀予安叫自己小明了。
自從荀予安出事後,仿佛換了人似的,變得十分冷漠自閉,對所有好友一概疏遠,也包括他這個發小。
想來也能理解,誰能在出那種事後,還和從前的圈子泰然處之?不說荀予安,單說他自己在家裏破產後,都恨不得從身上扒掉一層皮,改頭換麵,最好教誰都認不出。
毫無章法的王八拳落在身上不痛不癢,不似揍人,反而像按摩,季明怕他真使勁,忙喊:“別打了,別打了,萬一真把我打傷了怎麽辦?”
“小明,你還要不要臉?”荀予安拿眼剜他,又揮揮自己的拳頭。
搞笑!標準的一米九壯漢,居然怕被自己打幾下?
他理直氣壯道:“我什麽時候打得過你了?就你這身板,挨我幾下還能受傷?”
季明脖子一縮,悚然道:“有沒有搞錯!你合氣道練得都能去參加比賽了,上個月你把人打骨折,到現在對方還躺醫院裏呢!”
說完撓撓頭,含糊道:“雖然你沒錯,但咱作為公眾人物,萬一這事被捅出去,影響多不好啊!”
荀予安頭頂緩緩打出個問號,重點一歪,活見鬼般看季明:“你什麽時候成公眾人物了?”
季明理所當然道:“怎麽可能是我?我說的是你,你出道都好幾年了!”
——雖然十個粉九個黑。
聽到這話,荀予安莫名打個激靈,一股微妙的寒意如遊蛇般舔舐上脊椎,繼而層層纏繞,蔓延全身。
他終於反應過來,到底是哪裏違和了!
荀予安不顧季明繼續在耳畔絮絮叨叨,徐徐起身,站直,任憑風將身上的T恤吹得鼓鼓漲漲,緩緩掃視周遭一圈。
天色將暮,紫藍色的晚霞自遠方吞沒太陽的金輝,天際邊的雲朵聚攏又消散,夕陽在草原上投下斑駁光影,天似穹廬,籠罩四野,舉目望去,盡是茫茫青草。
他聽見自己喉嚨滾動,顫抖著問:“小明啊,這是哪裏?”
看到荀予安突然戰栗的模樣,季明的情緒也跟著不安躁動起來,弱弱答道:“藏、藏北的多奈草原啊,咱們一周前來這裏拍戲,你還說要拍Vlog……”
荀予安聽不下去了,心頭一股無名火驟然冒起,燒得他頭昏腦脹。
他深吸一口氣,幾步上前,揪住季明的衣襟,厲聲道:“我拍戲?那你呢?你怎麽在這裏?”
“我、我是你的經紀人啊,”季明底氣不足地說,“當然得在你身邊。”
說完摸摸鼻子,心虛道:“隻不過這次沒跟你一起進組,因為有事耽擱、晚來了幾天,但我可是盡最快速度趕來的。”
荀予安攢足的火氣刷一下泄了,心道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簡直是扯淡!
他猛然有些目眩耳鳴,腿腳發軟,懷疑自己是在那輛拖拉機裏、歪著躺久了的緣故。
眼前的一切肯定是幻覺!
“小明,你整蠱我是吧?”荀予安昏頭昏腦道,“什麽鬼草原,肯定是你搞的全息投影,然後弄個攝像頭拍我,你以為我不懂?”
說著開始翻季明的口袋,從頭摸到尾,一邊固執地念叨:“看我被扔出國留學,你還想來個驚嚇給我送行?等下我就給季叔打電話,你回家就等著完蛋吧!”
饒是神經大條的季明,終於也覺得不對勁了。
出國留學??
那都是六年前的事了,何況荀予安還沒去成……繼而腦子裏浮出各種毛骨悚然的影視橋段,背脊霎時湧起涼意。
他戰戰兢兢看荀予安掏出自己的手機,又管大叔要手機,而後捧著兩部手機查看,緊接著兩眼發直,仿佛失了魂。
“予安,予安?”季明試探著喚了兩聲。
荀予安沒反應。
短暫猶豫後,季明剛想抬手戳戳他的肩膀,就聽嘭一聲,荀予安倏然抱著倆手機,倒插蔥式垂直倒地,昏迷不醒。
季明:“!!!”
季明和大叔麵麵相覷,大叔眯起眼緊盯季明,眼神裏滿是無聲的譴責,季明馬上高舉雙手,嚎道:“不是我啊!我還沒碰到他啊——!”
~~
夜色深沉,周遭安靜得不似人間,隻聞偶爾幾聲蟲鳴,以及風吹過芒草的聲音。
時值入秋,多奈草原晝夜溫差極大,此時室外的氣溫驟降,賓館裏的暖氣尚未開放,一室寒氣。
荀予安被厚厚的毛毯包圍,一臉麻木,季明則坐在對麵,給他塞暖寶寶和熱水袋。
就在荀予安昏迷後,季明立即喊來劇組的人幫忙,開車拉他去多奈醫院,當時荀予安滿臉是血,嚇死一眾人。
經過諸多檢查,結果顯示隻是輕微腦震蕩,除了腦袋上破個口子,其餘指標都算正常,期間荀予安蘇醒過來,護士便給他做了包紮。
雖然身體無礙,但情況仍舊不容樂觀。
——荀予安確實失憶了,而且他還不肯接受。
他堅稱自己是十八歲,正在去機場的車上,一睜眼就穿越到這裏。
季明有些哭笑不得,穿越這種違背河蟹澀會的事,現實中怎麽可能存在?這都能拍一期《走近科學》了!
醫生診斷說這隻是暫時性失憶,待病人融入原本的生活環境後,應當會自行恢複,但過程須得家屬配合,譬如引導他逐步接受現實,且要循序漸進,不能短時間內講太多,以免受到過度刺激。
於是在荀予安醒來的三小時內,季明便耐著性子陪他三個小時,兩人一問一答,車軲轆話翻來覆去。
荀予安緊了緊毯子,大腦猶自混亂,第N遍問道:“你說我已經二十四歲了?”
“嗯!”季明亦是第N次回答。
荀予安:“我出國沒去成,因為我從機場跑了?”
“唔……”季明想了想,補充道:“準確地說,是你把護照扔馬桶裏衝掉後,跑了。”
荀予安: “…………”
“我現在是明星?還是隻黑不紅、撲街那種?”
“嗯呢。”
“你家破產,你窮得沒轍,所以來給我當經紀人?”
“…………”
見季明不答,荀予安輕輕踹他一腳,催促道:“問你呢?”
季明隻得違心道:“嗯呢……”
荀予安隻覺不可思議,質疑道:“我有病嗎?放著家裏幾百億的生意不要,跑出來當個天天挨罵的糊咖?還得養個你?!”
這話嚴重傷害了季明的自尊心,雖然他也沒啥自尊心。
他冒著被打的風險,嚅嚅喏喏糾正:“呃……話不能這麽說,我又不是靠你發工資維持生計,還有,我剛才不是已經解釋過了嗎?是因為你跟荀叔斷絕了關係,你才不能要公司。”
荀予安旋即瞪眼,沒好氣道:“聽到了!我又不是聾的!我知道他向來不喜歡我,但沒想到他做得這麽絕!”
季明把一杯熱茶遞過去,忽而想起什麽,小心翼翼道:“你曾跟我說過,是你主動斷絕的,但沒說原因……”
荀予安捧著茶杯的手登時一抖,差點沒把水灑出來。
什麽鬼?
當初他可是打算要好好鬧騰一番,不把荀家攪個天翻地覆,他絕不肯善罷甘休,怎麽可能主動斷絕父子關係?
霎時間,無數紛亂的記憶碎片在他腦子裏閃回,荀予安馬上抬手按住抽痛的太陽穴,本就白皙的膚色慘淡如霜。
季明看著有些心疼,一時又不知該說什麽,隻得默默陪著,等待他的反應。
過了許久,荀予安抬頭,黯然道:“我媽生病後,有得到照顧嗎?”
“嘉玉姨還好。”季明小聲說,“她跟荀叔離婚後就回薑家了,一直在治病。”
荀予安鬆了口氣,臉色終於好了些,轉眸注視季明,沉聲道:“還有個問題,我們家……荀家,現在是誰的?”
季明:“…………”
見季明一臉踟躇,荀予安也不催促,隻死盯著他不放,在荀予安淩厲的視線壓迫下,季明迫不得已吐出兩個字:
“展、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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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攻(哥哥)第4章正式出場,第5章全程在線。
PPS:
本文是多重反轉結局,真相反轉三次且隻有一個是真的,因此文中伏筆和坑非常非常多,作話裏我會適當提示,以及每填完一個坑作話都會解釋,歡迎大家同主角安安一起探尋穿越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