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花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神帶著一絲憧憬的問道：“忍冬，也來了嗎？”

  “來了。”寧有才低聲說道；“她的病都治好了。”

  “不可能。這病，根本治不好。”王春花斷然否認：“你是不是在騙我？”

  “沒有騙你。你的大女兒，為了你的小女兒，犧牲了自己的婚姻，嫁給了一個有錢人，換了治病的藥。”寧有才忽然惡意滿滿的說道：“她替你承擔起了這個家的責任，她在為你贖罪。”

  “別說了！別說了！”王春花忽然尖叫了起來。

  寧有才沉默了一下，又問道：“為什麽？為什麽當初要那麽做？你為什麽要背叛我？我明明對你那麽好。”

  王春花再也忍不住了，趴在那嚎啕大哭。

  哭了很久，才慢慢停止。

  “寧有才，你覺得你就沒錯，是嗎？”王春花帶著哽咽反問：“你覺得所有的錯都是我的，是不是？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結婚後，是誰在撐著這個家？是我！”

  “你每天不是宿醉就是爛賭，每次賭輸了，就有人來到家裏討債。每次討債你都躲的遠遠的，可我呢？我能躲去哪兒？我隻能替你承受債主們的怒罵嗬斥，甚至拳打腳踢！我不是好母親，你也不是個好父親！”王春花終於爆發了，開始跟寧有才算總賬。

  “我每天都要去上班。鄉鎮醫院有多忙，你應該比我清楚。我身為放射科的護士，每天都要在醫院和家來回奔波。我快要臨盆的時候，我都要在崗位堅持，因為我不敢請假！我的產假就那麽幾天，我要留著坐月子！”

  “有了半夏之後，我原以為你會洗心革麵，好好找一份工作，我們一起賺錢養家，一起還債！可你呢？你還是在爛賭和爛醉！我的產假結束，我沒辦法，我隻能帶著孩子去上班！幸虧醫院產科的同事幫忙，讓我把孩子送到產科，跟一群新出生的孩子們呆在一起。”

  “晚上下班之後，我還要帶著孩子洗衣服做飯，整理被那些債主砸爛的家！你問我為什麽？誰都有資格問，唯獨你沒有！是你先對不起我的！”王春花歇斯底裏的怒吼。

  “可我從來都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寧有才辯解。

  “你以為隻有出1軌花心才是對家庭的傷害嗎？不，不僅僅是！還有你的漠不關心，你的爛賭爛醉，你的不負責！”

  “還好，我還有個明事理的公公，他看到我過的這麽艱難，偷偷的給我塞錢，幫我帶著半夏，我這才勉強的堅持了下來。”

  “就我這點工資，你覺得我能養得起這個家，替你還那麽多的賭債嗎？”

  “忍冬為什麽會生病？為什麽會病入膏肓，你一點責任都沒有嗎？那個時候我懷著忍冬的時候，正好是醫院任務最重的時候，我挺著六七個月的肚子，天天都在加班！如果不是因為我太過疲累，忘了穿好防護衣，我的孩子怎麽會被放射科的輻射給傷害到？”

  “忍冬生病，你以為我不絕望嗎？你以為我不心疼嗎？那也 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啊！那也是我忍著撕心裂肺的疼痛生下來的啊！那也是我用奶1水養大的啊！兩個孩子，一個五歲，一個剛出生。都在哭著喊著找媽媽。我忙的一天連吃飯喝水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你現在指責我，那當初的你，在哪兒呢？在我最絕望的時候，你在哪兒？”

  “忍冬半夜發燒，半夏拉肚子，我一手抱著一個孩子，鞋子都來不及穿，就往醫院跑的時候，你在哪裏？”

  王春花的質問，寧有才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寧有才聲音低了幾分：“我知道，我做錯了。那你也不應該就這麽跑了啊？孩子們才多大？你就忍心？”

  “我是不忍心，可我再呆下去，我可能就要死了。”王春花一邊哭一邊說道：“你知道嗎？我生下忍冬後，我產後抑鬱了。我好幾次都抱著忍冬，想跳下去，一了百了。我們娘倆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受苦。忍冬的病好不了，注定會早夭。我也不想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那不如我們娘倆一起走了，多好！她是我帶到這個世界上的，那也讓我一起帶走吧！”

  “可當我看到忍冬衝著露出笑臉的時候，我心軟了。我的忍冬那麽小小的暖暖的一團，她什麽都不知道，她怎麽能替我承受這份痛苦？”

  “我承認我跟別人跑了，這不對，我也承認我背叛了你，是我不好。可我不想親眼看著我的女兒，死在我的眼前啊！”王春花聲聲泣血：“這是要了我的命啊！”

  “我跟著那個混蛋跑，不是因為他對我多好，也不是因為他多麽有錢，而是他會聽我說話，聽我訴苦，哪怕他什麽都幫不上，可他至少會安靜的聽我嘮叨聽我發發牢馬蚤。”王春花說道：“我好像一下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所以我跟著他跑了。跑的遠遠的，從T市跑到了千裏之外的四九城。你看，我這窮酸的樣子。我是圖錢嗎？”

  “既然你跑了，為什麽還要回來？”寧有才又問道：“是為了讓半夏和忍冬給你養老嗎？”

  “養老？哈，你真看的起我。你覺得，我還有機會，活到老嗎？”王春花冷笑一聲：“我今年才不到五十歲，我還不到領養老金的年齡，可我很快就要死了。我連五十歲都活不到，我沒有養老的那一天了。”

  寧有才不說話了。

  “我回來，是想臨死之前，看看我的兩個孩子。我沒有把他們養大，他們沒有義務贍養我。但是，我畢竟生了她們吧？他們在我臨死之前，來看我一眼，這不過分吧？”王春花反問：“我這一輩子，一事無成。嫁了個男人，是個窩囊廢。生了三個孩子，個個都跟我不親。我王春花這一生就是個笑話！”

  “我也不怨別人。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是我自己要嫁給你，也是我自己要跟著別人跑的。我咎由自取，我活該！”王春花咬牙切齒的說道：“誰叫我愛慕虛榮，看上你大學生的身份？誰叫我貪圖富貴，看到公公給買了房子，就腦子一熱的嫁給你了。 誰叫我沒本事，治不好自己的孩子，絕望之下，隻能選擇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