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玉竹叫了幾個負責聚義廳四邊警戒的嘍囉，問了一下，除了藍澄宇，其他頭領都曾經來過，來得最多的是三頭領，一共來了四次，都是晚間巡查時來的。

  嘍囉們去後，玉竹道：“那要不要馬上叫三頭領前來問話？”

  符應天道：“不，這個事情，最好是裝作不知道。”

  “裝作不知道，那銀子怎麽辦？這不是掩耳盜鈴嗎？”邊冰玉道。

  “你打算怎麽問？”

  “直接問，有沒有來這裏拿過銀子？”

  “他要是說拿了還可以，如果他說不拿呢？”

  “那還用說嗎，查。”

  “查到了之後呢。”

  “那當然是追回銀子了。”

  “之後呢？罰嗎？”

  “念他是初犯，我不罰了。”

  “不罰，這可是將近八百兩銀子，數額如此大，不罰可不行。”

  “怎麽就不行了？”

  “不罰的話，大家會說，大頭領去了鬼門關回來後害怕了，為了消災延壽，連罰都不敢罰了，一寨之主，必須恩威並施，如果讓大家覺得你已經不敢罰了，那你以後還怎麽管？”

  “那意思是，要罰？”

  “但此事偏偏不好罰。”符應天道。

  “為什麽？”

  “一則，拿這筆銀子時，邊姑娘是一個幾乎不可能生還的情況，拿銀子的人隻會當作是撿回來的，他不拿，也會落到別人手裏，這也算是情有可原。”

  藍澄宇道：“有道理，發現了這麽一大筆無主的銀子，誰見了不動心？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做到不動心。”

  玉竹道：“你肯定不動心，你是君子。”

  藍澄宇道：“君子也要生活，我若得了這筆錢，為自己，則可買良馬，可打造更趁手的兵刃，為山寨，則可修築後山加固防守，可改造住宅，讓兄弟們活得更舒服，可下山救助老弱病殘，略盡心意，挽回山寨惡名，怎麽就會不動心了？”

  玉竹道：“那你也是跟他們不一樣。”

  藍澄宇道：“各求心安而已，我不管是為己，為山寨，都隻是求得心安，所以符公子沒說錯，這個錢在這樣的情況下被人拿走，本來也是很自然的事，不能說是壞。”

  符應天道：“正是這個意思。不能罰的原因，還有一個，邊姑娘昨天晚上說了那些話後，大家已經感動到了，結果才過去一晚，就因為銀子丟了而罰人，罰輕了，那以後大家就不怕你罰了，罰重了，大家就會擔心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改變。”

  “罰又不行，不罰又不行，你到底想要我幹什麽？讓我就這麽不了了之，白白丟掉這銀子嗎？”邊冰玉有些不耐煩了。她對任何人都有耐心，唯獨對符應天，就是沒辦法保持耐心，不為什麽，就因為覺得他很裝。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讓銀子自動跑回來，然後大家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就行了。”

  “讓銀子自動跑回來？你這是喝多了吧？”邊冰玉都不明白自己的火氣是從哪裏來的。正經的主意不出，淨是說這種怪話。

  “要是能喝多了，那至少說明寨裏接待得還不錯。可是沒有。”符應天略表遺憾道。

  “那你說銀子自動跑回來是什麽意思？”

  “大頭領可聽說過敲山震虎嗎？”符應天並不著急。

  “當然聽說過，你的意思是透露銀子失蹤的消息，並嚇唬拿走銀子的人？”

  “那不叫敲山震虎，那叫打草驚蛇。”

  “不都一樣嗎？”

  “不一樣，我有一計，既可以讓銀子還回來，又給大家留足了麵子，彼此不會傷了和氣，反而會讓大家卸了擔子，說不定自此之後，更加死心塌地。”

  “有這樣的好事？”眾人均大為吃驚，滿眼佩服之色。

  行吧，八字沒有一撇，先吸粉一批了。到時辦不到，看他如何下台。

  卻在這時，隻聽得外麵有嘍囉道：“大頭領，大事不好了。”

  邊冰玉道：“什麽大事？”

  那嘍囉在外麵答道：“綠盟的人來了。”

  眾人都大吃一驚。

  邊冰玉道：“綠盟派誰來了？”

  那嘍囉道：“來的是洪盟主手下‘神機妙算’楊策和‘鐵拳’宋興。”

  藍澄宇道：“這兩人名號聽起來很威風，卻不過是洪伯當百大將中的普通頭領。不知道派他們來幹什麽？”

  那嘍囉道：“他們說，洪盟主聽說大頭領不幸身亡，特派他們來吊唁並幫助山寨另立新主，兩天前就已動身，快馬加鞭剛好趕到。”

  藍澄宇道：“什麽吊唁，什麽幫助另立新主，無非就是怕新寨主忘了要繳例銀，特來提醒而已。就隻有這兩人來了嗎？”

  那嘍囉道：“還有幾個隨從。”

  邊冰玉道：“他們現在在哪裏？”

  那嘍囉道：“現在是三頭領在迎賓堂為他們接風。”

  邊冰玉看看藍澄宇和陳木道：“我們現在怎麽辦？”

  陳木道：“先要安頓好綠盟的人，這洪伯當的人，多半都是驕橫慣了的，不可怠慢他們。”

  藍澄宇道：“放心吧，三頭領親自接待了，以他的處事作風，不會虧待客人，回去告訴三頭領，等一下帶他們到聚義廳來，馬上通知所有頭領，即刻集中到聚義廳議事。”

  話音未落，又一個嘍囉前來，也在門口說道：“大頭領，大事不好。”

  “又怎麽了？”

  那嘍囉道：“洪盟主的人說，我們把他們當成了牲口招待，瞧不起他們，把酒菜摔了一地，正在那裏大發脾氣，還要殺我們的廚子。”

  眾人大吃一驚。

  藍澄宇道：“不是三頭領親自接待的嗎？”

  那嘍囉道：“是三頭領親自接待，也做了最好的菜，隻是廚子眼見昨天剩的好菜裏，有些保留得甚好，就多放了幾道菜下來，那幾個人驕貴得緊，就把滿桌子的菜都摔了，還說要殺了廚子。”

  “有剩菜？”邊冰玉道。

  “不是剩菜，是做多了，來的人少，所以沒有下桌，但是廚子存放得很好，一點怪味也沒有，是廚子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他們才發現的。”

  “這樣就要殺人了？”

  “是，他們說，他們是綠林好漢的顏麵，我們寨子如果還把他們當回事，就得當眾砍了廚子的腦袋，以儆效尤，保全綠林好漢的顏麵。”

  “廚子是哪一個？”

  “就是楊哥了。”

  這名字一提，邊冰玉倒也記起來了，楊哥，就是劉二娘的丈夫，是寨子裏菜做得好的廚子。

  “三頭領怎麽說？”

  “三頭領說，這廚子是我們寨裏最好的廚子，殺不殺他不敢自作主張，隻是把人綁了起來，由你來定奪。那些人不肯，還是要當場殺了廚子，拿他的心肝下酒。”

  邊冰玉道：“藍頭領，馬上下去，先穩住他們，不許他們殺人。”

  藍澄宇急忙飛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