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就是這麽一個什麽都敢想，什麽都敢做的人。

  跟他合作，那確實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經曆，無論合作者是導演，演員，還是投資人的身份。

  陳飛揚打趣地問道：“我聽說你一直有一個遺憾，沒有能夠在霸王別姬中扮演程蝶衣，這是真的嗎？”

  江文拍了拍大腿，深以為憾：“是啊，陳凱哥找我演段小樓，那個角色有個屁的挑戰啊，沒意思。

  我就要求演程蝶衣，陳凱哥不答應，他說虞姬怎麽能是我這樣的？

  我就不樂意了，書裏也沒說，虞姬就不能是我這樣的啊。”

  陳飛揚心說，幸虧沒讓你演，否則畫麵太美，不敢想象。

  “勞資踏馬是女嬌娥。”

  “你踏馬的給勞資翻譯一下，什麽叫踏馬的一輩子。”

  “今日我來這場戲，就為了三件事，京劇，京劇，還是踏馬的京劇。”

  這台詞，這氣場，想想都讓人毛骨悚然。

  陳飛揚說道：“如果我投錢給你拍一部戲，超出預算了，聽誰的？”

  江文問道：“什麽叫預算？”

  陳飛揚又問道：“你拍的電影，夾帶私貨太多，不擔心年輕人看不懂嗎？”

  江文回道：“誰是年輕人？”

  這尼瑪，完全不把投資的老板和看電影的消費者放在眼裏啊，就隻顧自己爽。

  馬為都這時打了一個圓場，幫著江文解釋了一句：“江文的電影，是有很多細節的，我作為一個曾經的文字編輯，對語言，台詞很敏感。我認為江文的電影，台詞非常有質感，能夠打動人心。

  他吸引觀眾，不是靠哄，而是靠作品裏的真東西。”

  江文拍拍胸脯說道：“隻有我高興，觀眾才能高興。”

  陳飛揚問道：“如果觀眾反映看不懂，那該怎麽辦？”

  江文又對著瓶子吹了一大口酒，打了一個酒嗝，說道：“他們現在看不懂，以後總有一天能看得懂。

  哪怕他真的不懂，也有可能要裝懂。

  那很多人，其實他就聽別人說的而已，他自己其實不知道，他也沒看，所以這裏邊也提到一個，我原來不知道聽人說這麽重要，我是不會聽別人說這個東西該不該去，但是大部分人還是聽人家說。”

  馬為都應和道：“說得有道理，很多人的盲從性特別重，這是一種盲從文化，特別容易聽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這家夥表麵上說不關心觀眾想什麽，喜歡看什麽。

  實際上他對觀眾心理的把握，拿捏地非常清楚。

  他就是不想去迎合觀眾，反過來要讓觀眾來迎合他。

  陳飛揚看了江文一眼，說道：“我把你的意思翻譯了一下，你想站著把錢掙了？”

  江文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開心地點了點頭：“對，就是這個意思。”

  陳飛揚繼續問道：“所以，無論你當演員，還是導演，呈現出來的東西都很主觀？”

  江文回了句：“文藝作品不就是表達主觀嗎，否則就失去意義了。”

  陳飛揚用筷子指了指飯桌上的一屜蒸餃，輕輕敲了敲裝醋的碟子，說道：“這醋不錯，你會不會為了這口醋，包一盤餃子？”

  江文看著陳飛揚的眼神都變了。

  一開始他還隻把陳飛揚當做一個普通的投資人，而且還是那種容易被糊弄的小白兔類型。

  但是現在他感覺到，這個投資人的腦子裏確實有點東西。

  他好像很懂自己。

  “我承認我看走眼了，你確實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先前慢待了，我自罰一杯。”

  江文二話不說，就自己幹了一杯，然後又滿上一杯，對陳飛揚說道：“我們走一個，現在就算認識了。”

  陳飛揚與江文碰了一杯酒，接著問道：“你最近有沒有拍電影的打算呢？”

  “當然想啊，這不沒找到投資商嗎？隻有老老實實當演員，拍別人的東西了。”

  圈子裏一直有種不算權威，但大多數人都認可的說法，電視劇是主演的作品，電影是導演的作品。

  江文這麽有掌控和表達意願的人，當然想當導演了。

  但是他現在拉不到投資，隻能去演別人的作品。

  他今年剛演了一部“秦頌”，明年還有一部“有話好好說”。

  除此之外，沒了。

  陳飛揚說道：“如果你想當導演的話，我可以投一部。”

  “什麽，你還真的投啊？”江文一下子愣住了。

  “你以為我說笑的嗎？”

  “不是，但是你剛才已經知道，我拍的電影不賣座，而且我不聽投資人的話，想拍什麽拍什麽。”

  江文其實自己也知道，對於導演這個職業來說，他太任性了點。

  如果他是投資人，他都不願意投資給自己。

  前世的江文，確實不太招投資人喜歡，直到三年之後，才送華藝公司拉到一筆投資，自導自演拍了一部鬼子來了。

  結果這部電影的戲外比戲內還精彩。

  江文實在是太能整活了，拍出來的視角太獨特，直接在審核那一關，被老爺們卡住了。

  江文也是個暴脾氣，你不讓我過審放映，我直接拿到海外去。

  他帶著這部電影，去參加了著名的嘎納電影節，還得到了評審團大獎。

  這下子捅了馬蜂窩了，國內沒過審的影片到國外得獎了，這還了得？

  要不要組織性紀律性了，老爺們的麵子往哪擱？

  於是電影局給江文判了一個“違規參賽”，開了張五年內不能擔任導演的罰單。

  陳飛揚說道：“你可以投資給你，預算上不封頂，你給我拍一部炫技的電影，把你自以為是的本事都給我使出來，怎麽晦澀怎麽拍。

  我的要求很簡單，你的套路比低俗小說複雜一點就行。”

  江文整個人都麻了，大聲問道：“你在說什麽，那可是昆丁的電影啊。”

  陳飛揚回道：“對，那你就比昆丁好一點就行了。”

  江文拍了拍桌子：“好，那我可真拍了啊。”

  馬為都和馮曉剛都覺得這兩個人瘋了。

  一個真敢提要求，一個真敢答應。

  陳飛揚又說道：“此外，我還有一個附加的要求，希望未來昆丁看到你的電影，能親口說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