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飛揚趕到華興公司容城分部，見到會議室的門開著，聽到裏麵有人開會的聲音，好像就是老爸在說話。

  陳飛揚就沒有進入會議室，站在外麵聽了一會。

  陳建國對近段時間的工作進行了總結，布置了下一階段的任務，說得很有條理，語氣很謙和，沒有一點領導的架子。

  他當工人當了幾十年，要讓他突然擺起臉色來，他也不習慣。

  布置完任務後，他沒有繼續說廢話，預祝大家新春快樂後就完事了。

  會議室裏響起了一片掌聲，看得出來，大家對陳建國這個新任的區域經理，還是很認可的。

  陳飛揚在心裏感歎了一句：其實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沒有那麽大。

  現在有些人賺到點錢以後就喜歡自吹自擂，認為自己取得的成就全是因為自己的能力，而那些窮人就是沒能力才會窮。

  陳建國前世混得那麽慘，可以說是沒有能力的典型代表了，但自始至終，他也沒有獲得機會，根本無從展現自己。

  現在他有了一點點機會，憑借自己的努力，不也出頭了嗎？

  要說能力，他比起葉培林這種人能差到哪裏去。

  所以說，陳飛揚一直相信一句話，一個人的成功，既要看個人的努力，更要看曆史的進程。

  別的不說，老馬和東哥現在都還虧得當褲子呢。

  “陳總，你怎麽在外麵站著？”

  有一個人突然發現了站在外麵的陳飛揚，就像是經常在教室外麵偷偷摸摸觀察不守紀律學生的老師一樣。

  會議室裏的氣氛一下子就有點凝固，大家都感覺被抓了包。

  陳飛揚也有點尷尬，他隻得走進會議室裏跟大家打招呼。

  陳建國見到陳飛揚，心情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

  本來他以為自己當了經理之後，再麵對陳飛揚，就有足夠的自信了，誰知現在真的見到了，還是有點慫。

  “陳總，請坐到這裏來。”

  陳建國一邊說，一邊讓出自己的座位來。

  私人身份歸私人身份，但是在工作場合，就要按照規矩辦。

  更何況在座的人，都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陳建國也不想落一個狐假虎威，仗勢欺人的名聲。

  他這個經理的位子，全是靠他自己拚命拚來的，沒有沾陳飛揚的光，要是讓別人說閑話，認為他是靠關係上位的，那就太冤了。

  所以他從來不跟人說他跟陳飛揚的關係，也不希望有誰知道。

  陳飛揚不動聲色地坐到主位上。

  “我得做一個檢討，距離我上一次來這裏，都差不多半年時間了。可能不少同事都會在心裏罵我這個甩手掌櫃。

  我得感謝你們，正是有你們這樣一群優秀的人才，我才有資格做甩手掌櫃。

  昨天陳經理對我發出了邀請，讓我今天務必來看看大家，還給大家申請了年終獎金。”

  陳建國心說：陳飛揚這臭小子吹牛不打草稿，信口胡說。我昨天什麽時候向你發出過邀請了？

  不過他倒也意識到，陳飛揚這是在給他掙麵子呢，手下的人都會感謝他，認可他。

  大概這就是一種領導藝術吧，得學著點。

  陳建國一向沒有什麽花花腸子，直來直去的，哪怕現在當了經理也是有話直說，不會搞什麽花樣。

  搞業務工作，衝鋒陷陣當然是要勇往直前，但是當統帥，就必須得學會收買人心。

  陳建國感覺自己又學到了一招。

  同時更感覺到自己跟兒子之間的差距，看起來很不起眼的一個小細節，就折射出了水平上的距離。

  陳建國當經理的時間越長，就越覺得兒子不簡單。

  聽到要發年終獎金，會議室裏一片歡呼聲，每個人都用信服的目光看著陳建國。

  這個領導能夠為下屬爭取利益，靠得住。

  陳飛揚有意為陳建國捧哏，就裝作考校他的樣子。

  “陳經理，你覺得作為一個新上任的領導，要如何快速開展工作，才能體現出自己的水平？”

  陳建國想了想，說道：“我覺得重要的不是展現自己的水平，是身先士卒，帶著大夥一起幹。”

  陳建國的回答，讓現場的人忍不住鼓掌。

  很多領導一上任，就喜歡顯示存在感，一天能開三個會，整天就大談特談統一思想，提高認識。

  至於具體的措施，狠抓衛生，抓考勤，抓紀律。

  毫不客氣的說，這樣的領導，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草包。

  下屬們嘴上不說，心裏會覺得，這種領導什麽都不會，這個位置換誰都能做，我上我也行。

  陳建國這種身先士卒，拚在第一線的做法，當然會得到下屬們發自內心的擁戴。

  陳飛揚坐下來才兩分鍾時間，隨意說了兩句，就讓陳建國在下屬心目中的威信上漲了一截。

  “好了，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就不耽誤大家的時間了，在此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陳飛揚說道：“明年華興小靈通將會迎來爆發，請大家做好心理準備，要打硬仗了。

  我不是吹牛，明年這個時候我再來，你們就得請我吃飯了。你們的年終獎金比起今年，至少要翻倍。”

  一說起錢，頓時就親熱起來了。

  在座的人拚命鼓掌，還有人吹口哨。

  “現在散會，排隊去財務領錢。”

  陳飛揚宣布散會，會議室裏的人紛紛離開，隻剩下陳建國。

  陳建國先前在公眾場合，對陳飛揚是唯唯諾諾，現在父子兩單獨會麵，他就重拳出擊了。

  “你不要有事沒事來這裏，影響我的工作。”

  陳飛揚表示：“老爸，我隻是來給你打輔助的，這裏是你當家作主。”

  “別說得那麽好聽，我能當什麽家，做什麽主啊，說白了還不是在幫你打工？”

  陳建國現在能坦然地說出幫兒子打工這句話，其實說明了他現在內心已經很強大了。幾個月前，他甚至都不願意讓陳飛揚知道他在容城分部上班。

  一個下崗的中年男人，無可避免地要麵對著生活越大的惡意，他能依靠自己的拚搏，走到這一步，著實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