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險惡，單打獨鬥就是沒有群挑好使。

  送走張小海之後，幾個人在下榻酒店的茶坊裏喝茶聊天。

  倪潤豐對陳飛揚笑道：“小張這次可是被你帶到溝裏去了啊。”

  他指的不單單是喝酒的事，更是指辦節目的事。

  大家這次進京找關係，本來就隻是打算辦一場明星演唱會，但陳飛揚直接忽悠出了一個固定的節目來。

  “張哥可不是被我帶溝裏，而是被我帶飛了。”陳飛揚說道：“他做出一款大火的節目，前途遠大，以後肯定會感謝我的。”

  倪潤豐這一代人，對明星什麽的一向不感冒，對娛樂圈也絲毫不關注，不一定能看到其中的巨大潛力。

  不過他也無所謂，反正節目又不是他來做，隻要能達到此次到京城的目的就行了。

  “你這張嘴啊，真的是死人都能給你說活了。”

  “這就不對了啊，我們還是要尊重科學。”陳飛揚說道：“我又不是林振英，沒法操縱僵屍。”

  倪潤豐有點蒙：“林振英是誰？”

  好吧，這就是代溝。

  倪潤豐又坐了一會，打了一個哈欠。

  “我年紀大了，得早點休息，你們繼續聊。”

  待倪潤豐走後，劉勇好把椅子拉近了一點，小聲對陳飛揚說道：“先前史玉祝又給我打電話了。”

  麻蛋，這廝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他跟你說了什麽？”

  “還能說什麽，都是老生常談了，讓我加快點進度，盡快把銀行開起來。我估摸著他現在的資金，確實是有點緊張了。”

  陳飛揚笑道：“你說的不對。”

  劉勇好愕然：“哪裏不對？”

  陳飛揚說道：“他的資金不是有點緊張，而是相當緊張。如果不能通過銀行貸款搞一筆錢，他的巨人大廈就得停工。”

  “形勢已經這麽嚴峻了啊。”劉勇好喝得也有點迷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用手抹了一下臉，讓自己稍微清醒一點。

  然後他放下茶杯，歎了一口氣：“全世界都知道巨人大廈不能這樣建，為什麽他就非要這麽固執，誰的意見都聽不進去呢？”

  “還能為什麽，因為他覺得自己不是普通人了，別人不能辦的事情，他能辦到。”陳飛揚說道：“人一旦膨脹起來，什麽事都敢幹，別說他史玉祝了，就連阿政和李二到了後期都昏頭了。”

  劉勇好疑惑地問道：“阿政是誰，李二又是誰？”

  陳飛揚說道：“是村裏的暴發戶，特點是很能打。阿政單挑厲害，李二單挑群架都能打。”

  劉勇好有點迷糊了，這都什麽年代了，靠打架鬥毆還能賺到錢？

  “我們暫時不提阿政和李二，繼續說說史玉祝的事。”陳飛揚拉回了話題：“他現在已經昏了頭，完全不能正確地認識自己。隻能說巨人漢卡和保健品的錢太好賺，把他帶到了不屬於他的高度。”

  大老板喜歡裝逼，這是一個普遍規律了，但裝到史玉祝這個程度，也算不容易。

  像老馬東哥這些人，裝逼基本上是靠口嗨，最終牛逼吹爆了，無非就是打個臉，不會有什麽實際上的損失。

  史玉祝裝逼，那都是用真金白銀。

  陳飛揚記得前世的時候，看過史玉祝的一個采訪，在節目裏，他洋洋得意地炫耀了一個自己的裝逼事跡。

  史玉祝的老家有一個啤酒廠，準備擴大規模，就打算花錢買地。

  史玉祝的父母家，就在這塊地的範圍內，麵臨拆遷。

  史玉祝不樂意了，直接把啤酒廠買下來了，然後就解散了，

  等於是花錢買了個爺樂意。

  他賺了那麽多錢，卻從來沒有回家鄉投資過，唯一的一次花錢，就是買了這個啤酒廠。

  他在接受采訪的時候，明裏暗裏總是在內涵家鄉的投資環境。

  說得好像他的家鄉全是貪官汙吏，整天吃拿卡要，他要是回鄉投資就是在魚肉鄉裏。

  最搞笑的是，啤酒廠這事還沒完，還有後續。

  這家啤酒廠是國企，拿了他的錢之後，又在原廠附近建了一家新的啤酒廠。

  沒多久又擴建了，他家依然在擴建範圍內。

  於是又是幾輪拆遷談判沒談下來。

  史玉祝這會經營困難了，兜裏沒多少錢，不敢出來裝逼，老老實實搬遷了。

  他花的這些錢，最終全都扔進水裏，買了一肚子的氣受。

  也不知道圖個什麽。

  陳飛揚記得，當期節目播出的時候，史玉祝的裝逼行為很受現場年輕人的追捧，都把自己代入裝逼的角色中，覺得非常爽。

  如果史玉祝隻是一個小商人，這麽做當然無可厚非。

  但他是堂堂的商業巨頭啊，花錢裝這種莫名其妙的逼，還洋洋得意，格局著實有點問題。

  一個成熟的頂級商人，做任何決策，都應該以利益為考量，而不是為了自己的麵子和風光做決定。

  一個啤酒廠當然無所謂，對於他而言就是一個小小的玩具。

  但巨人大廈呢？

  這個大玩具，他怕是玩不起。

  但他居然不顧實際情況，強行上馬，就因為領導來視察，他就不斷加碼，把原本18層的建築，生生加到70多層。

  裝逼裝到這個份上，就連陳飛揚都不得不歎一句：史總威武，史總霸氣，史總敢用生命來裝逼。

  不過史總裝逼裝了個爽，卻是把不少家庭害得露宿街頭。

  由於缺錢，史玉祝動起了歪腦筋，從港島那邊學來了賣樓花的把戲。

  依靠賣樓花，他賺了兩個億。

  但是那些買到樓花的人就慘了，等到史玉祝破產，拍拍屁股走人，這些人隻能風中淩亂。

  普通家庭抗風險的能力是很有限的，遇到這樣的變故，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而巨人大廈的爛尾樓，直到24年後才拍賣了出去。

  到那個時候，周圍全是高樓林立，一片盛世繁華，中間很突兀地杵著這麽一個破敗不堪的爛尾樓，斷壁頹垣下，鏽跡斑斑的鋼筋、破敗的水泥牆，與周邊的繁華形成強烈對比。

  且不說嚴重影響市容市貌，單就閑置那麽大的地盤，就是對土地資源的嚴重浪費。

  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