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歐陽主任的態度這麽堅決，葉青芸心裏就是一沉，看來真的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不過這也在她的預料之中。

  要是這麽容易開口子，那麽多保健品公司，有的是錢，怎麽可能全都垮掉呢？

  在明令禁止的大棒麵前，金錢的糖衣炮彈暫時打不穿。

  陳飛揚眉毛一揚，信誓旦旦表示：“歐陽主任放心，我絕對不打保健品的廣告。”

  “是嗎？”歐陽風半信半疑，說道：“如果不是保健品，別的廣告投放，隻要價位合適，都好商量。”

  這個年代，電視台的廣告招商工作，其實並不好做，去年的央視標王也才三千萬，地方電視台就更不用說了。

  省台的廣告位，價格一直上不去，別說價格了，有些時段連廣告都排不滿。

  前兩年，保健品廣告就占了省台的小半壁江山，葉氏製藥的康安口服液，更是台裏的大客戶。

  現在保健品廣告不許放了，不但賣保健品的崩了盤，電視台的損失其實也不小。

  歐陽風作為廣告部主任，也愁得不行，要是今年的招商任務完不成，他也沒啥好果子吃。

  去年十月，省廣電係統也進行了改革，成立了衛視頻道，這也是國內前幾個成立的衛視，把輻射範圍從全省擴大到了全國。

  平台大了，競爭也大了。

  以前在全省範圍內，那是稱王稱霸，無可匹敵。

  現在與其他省份的衛視頻道競爭，難度可謂直線上升。

  衛視之間的比拚，說別的都沒用，隻看一點，收視率。

  收視率高了，廣告商就洶湧而至，鈔票如雪花般飛來，份量足夠把人活埋。

  錢多了，節目製作自然就更精良了，收視率就更高了，這是一個良性循環。

  但很遺憾，省台目前並沒有進入這個循環中，反而是在惡性循環。

  沒有商家投廣告，導致經費不足，製作不出好節目，收視率下降，更吸引不了客戶。

  歐陽風身上的壓力很大，台裏一直有傳聞，如果他今天不能圓滿完成招商任務，台裏可能會考慮換人。

  他這個廣告部主任，都快化身業務員了，每天就打電話找熟人，讓人介紹商家打廣告。

  但這麽上趕著，哪能賣出好價錢來？

  現在陳飛揚送貨上門，要說歐陽風不心動，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這個年輕人，在他心目中是帥氣，有錢，有品位，但是沒眼光，喜歡亂花錢的形象。

  這可是標準的肥羊啊。

  隻要不是保健品，他保證一路綠燈。

  陳飛揚再次信誓旦旦地表示：“如果我的廣告裏出現保健品三個字，歐陽主任你可以當場把我槍斃五分鍾。”

  說得也太誇張了吧，不過聽這意思，確實不是保健品，那就好，那就好。

  歐陽風問道：“那你準備打廣告的，是什麽產品？”

  “我們公司的新產品，腦鉑金。”

  “腦鉑金是什麽東西？”歐陽風嚴肅地說道：“一定要實話實話，不要跟我打馬虎眼。”

  他一聽這個名字，就感覺到這是提神健腦的保健品，換湯不換藥。

  他甚至可以想象，陳飛揚會如何巧舌如簧，組織語言企圖蒙混過關。

  但是在他麵前，想都別想。

  出乎他意料的是，陳飛揚直截了當：“就是康安口服液換了個包裝。”

  好吧，比我想象的還誇張，我還以為他們換湯不換藥，結果連湯都沒換。

  歐陽風直接起身：“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我們現在算認識了，交朋友可以，打廣告就免了。我還有點事，告辭。”

  葉青芸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果然如此。

  她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隻是陳飛揚非要試試。

  現在也算盡了人事，天命不在此，徒呼奈何。

  她再次勸說陳飛揚：“咱們還是麵對現實吧。”

  “且慢。”陳飛揚依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勢，對歐陽風說道：“歐陽主任還沒聽我說完，為什麽就一口咬定不行了呢？”

  “我一開始就說了，隻要不是保健品，都好商量，結果你還是拿保健品來糊弄我，難道我不該生氣？”

  “誰告訴你，腦鉑金是保健品了？”

  “康安口服液換了包裝，不還是康安口服液嗎，不是保健品是什麽？”

  陳飛揚笑道：“這就是關鍵所在了，以前康安打廣告，吹噓自己的療效，自我定位保健品。

  既然自己定位保健品，那也可以自我定位非保健品。

  如果我的廣告裏，通篇不提保健品，不提療效，我把它當糖水，你還能說它是保健品嗎？”

  歐陽風愣住了，想了半晌之後，他才說道：“你這是詭辯，我們都知道，它就是保健品。上級部門明文規定，不許打保健品的廣告。”

  “請你把上級部門的文件拿出來，我們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保健品的定義是什麽，嚴禁的是不是誇張療效的虛假廣告。

  如果一個產品，我隻字不提保健品，那麽你如何認定它是保健品？”

  歐陽風被說得啞口無言。

  很久之後，他才說道：“好吧，我們就假設它不是保健品，那麽請問它是什麽類型的產品，消費者買他來幹什麽？

  如果這點你都講不清，你花錢來打廣告有什麽意義？”

  “它是禮品，消費者買它，根本不是為了自己喝，專門用來送禮。

  我想的話，禮品廣告肯定不在禁播的範圍吧。”

  “禮品？”歐陽風一臉震驚，還能有這麽刁鑽的角度？

  “但是你憑什麽說服消費者用它來送禮呢，還不是得講它的作用和功效，那不就成了保健品廣告？”

  “我為什麽要講作用和功效？”

  “沒有作用，憑什麽用來送禮啊。”

  “誰說禮品一定要有用了？”陳飛揚反問了一句：“難道禮品最大的作用，不就是作為送禮的載體？送禮不在乎送什麽，主要是送禮這個行為，就是在表達心意。

  我們再換個說法，送禮就是送麵子，我這個腦鉑金，就是麵子。

  至於他們憑什麽要用它送禮，那就是我打廣告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