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飛揚如此坦誠，不加修飾的回答，讓卜一珊有些不忿，但又無法辯駁。

  “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是每一個新聞工作者入行時的理想和追求。

  眾所周知，一個東西一旦搭上理想這個詞語，就說明實際達不到，基本不存在。

  卜一珊隻是沒想到，陳飛揚會這樣直白，一點不留情麵。

  過分了啊，假裝客氣一下不行嗎？

  卜一珊決定反擊：“問你一個私人問題，不寫在報紙上的。”

  “是不是想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我的嘴這麽損，我的女朋友能不能接受？如果我改掉這個毛病，對我們的相處會不會有好處？

  我現在一次性回答你，有女朋友，能接受，有好處但沒必要。”

  卜一珊感覺自己被陳飛揚悶頭敲了一棒子。

  自己第一次遇到這種無法抗衡的采訪對象。

  “能不能不要這麽咄咄逼人地對待一位女士，這樣會讓人質疑你的人品。”

  “人品不在於說什麽，而在於做什麽。”

  卜一珊突然很敏感，覺得陳飛揚在嘲笑她的人品。

  畢竟她那一段韻事，在這個保守的年代，至少可以成為別人十年的談資而不過時。

  她表麵上毫不在意，但內心深處又怎麽可能無動於衷？

  她自嘲地笑道：“我是沒有資格跟人談論人品的，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

  陳飛揚點點頭：“嗯，確實看不起。”

  卜一珊低著頭：“本以為你會假意寬慰一句，沒想到這麽直接。”

  “因為看不起你，並不需要我付出任何成本，又讓我顯得合群，還讓我有一種道德上的優越感，我當然要看不起你了。”

  卜一珊有些驚訝：“那你的真實觀點，你其實並不鄙視我？”

  “你何必在意我的感受，我一個局外人隻是看個熱鬧，日子是你自己在過。”

  卜一珊趕緊解釋：“我是有苦衷的……”

  對於一段失敗的婚姻是什麽感受，陳飛揚實在是太清楚了，根本不用她說。

  陳飛揚揮手製止她繼續解釋：“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才不會對你的生活指手畫腳。

  不過我個人給你點建議，如果真的要雙線操作，請你走走心，多設計設計，別讓兩人相遇，免得大家都尷尬。”

  卜一珊都聽呆了。

  這些年來，聽過的對她的各種評價，謾罵，指責多了去了，陳飛揚這樣的觀點，還是頭一次聽到。

  她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總覺得這個小子是不是在自己的失敗經曆中吸取教訓？

  作為一個整天跟人打交道的記者，她見過的人形形色色，但陳飛揚是最獨特的。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樣看待這個人，太聰明太犀利，不招她喜歡，但又讓她討厭不起來。

  其實何止是討厭不起來，一個對她的失敗婚姻不指手畫腳，甚至抱有同情的人，給她的感覺是很仗義。

  那麽如何在報紙上呈現出這個形象？

  答案很簡單：靠編。

  ……

  葉青芸將最新一期的容城晚報帶到了麻將桌上。

  報紙第二版，整塊版麵都是陳飛揚。

  一張帥氣的照片尤其引人注目，照片下是大標題。

  “用金錢對抗金錢。”

  副標題：“走近創業者陳飛揚，傾聽他的心聲。”

  接下來是陳飛揚的一段簡介，介紹了他的諸多身份：“在讀大學生，外賣公司創始人，培訓中心老板，一個長得跟明星一樣帥的普通人……”

  然後用大量的篇幅，刊登了陳飛揚的訪談實錄，果然是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改。

  但是卜一珊真是那麽實誠的人嗎？

  當然不可能。

  訪談錄一個字不改，不影響她另起爐灶，隨便寫文啊。

  她連寫了三篇小作文，一篇是深刻分析花錢請人上課這個熱點事件，一篇是深入剖析陳飛揚這個人。

  還有一篇，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矛頭直指某些工作在教育戰線的人，為陳飛揚鳴不平。

  “一個充滿理想主義的年輕人，想要做一點事，改變一點什麽，卻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一再阻撓，舉步維艱。

  我們不禁要問，為什麽現在做點事業，會這麽艱難呢？

  原因很簡單，他動了別人的蛋糕了。

  有些人，是在其位不謀其政，整天就算計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收成，根本不在乎整塊莊稼是否幹涸。

  他們不會真正地關心學生，不知道學生想的是什麽，需要的是什麽。隻會打著為學生服務的旗號，讓學生為他們服務，並阻止別人向學生提供服務……”

  朱明亮看了這篇文章後，說道：“寫得非常犀利，就差沒有直接點名了。”

  葉青芸點了點頭：“這種言辭潑辣的文章，也就卜一珊敢寫了。

  但她可不是一個正義感爆棚的人，更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你是怎麽讓她心甘情願幫你呐喊助威的？”

  陳飛揚笑道：“當然是美男計了。”

  廢話，難道我還能當著你的麵說，因為我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指責她的婚外情？

  到時候你問我為什麽三觀這麽歪，我該如何回答？

  因為你上輩子占著茅坑不拉屎，讓我持著證卻上不了崗，我總不能活活餓死吧，隻好到外麵打零工維持生活。

  我自己褲襠裏都是粑粑，怎麽好意思嘲笑別人尿褲子？

  “看把你美得，我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葉青芸很鄙視地看著陳飛揚：“不過她這三篇小作文，還真的幫你解決了大問題。

  現在關於你的輿論，已經不是一邊倒了，你成為了一個有爭議的人。

  而你花錢請人上課的做法，也不是一邊倒的批判，會一直爭論下去。

  解決爭論的最佳途徑是什麽？當然是實踐。

  你贏得了一個實踐的機會，在今年的高考結果出來之後，一切才會塵埃落定。”

  毛德君拿起報紙，認認真真看了一遍之後，說道：“有了這些報道，李校長這邊是暫時不敢有什麽大動作了，要不然就是自動對號入座了。

  不過胡家那邊，會不會搞小動作，就不一定了。”

  “打牌打牌。”陳飛揚一臉輕鬆地搓牌：“我已經找到了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