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娘子
作者:葉葉之秋      更新:2021-08-19 01:01      字數:3624
  慕尋差點跳起來,“夫,夫妻?”

  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陵瀾卻很自然地坐到他房中的桌邊,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發現過夜茶,難下嘴得很,於是放棄。

  他道,“我們此去,要過沔水,你可知,沔水要怎麽過?”

  慕尋整個人都因為“夫妻”兩個字而心神劇震,想也沒想就回,“怎麽過?”

  陵瀾轉動茶杯,看著杯中自己的倒影,恍然卻像看到了另一雙俊采神飛,又滿含戲謔的眼,修長的雙腿大喇喇翹起一隻,隨性自如。

  他支著下巴,說,“沔水擺渡口,船夫愛人|妻啊,小師侄。”

  “沔水擺渡口,船夫愛人|妻。”好不正經的一句話,陵瀾皺了皺眉。

  這話被慕尋聽見,卻猶如本就被吹亂的春水中又狠狠攪入了一顆石子,一時間,他忘了自己隱秘的擔憂,抱著枕頭,止不住地想,師尊是……要扮作他的妻子嗎?

  妻子。這兩個字,與在今天之前都不敢有任何褻瀆的師尊二字錯結在一起,令他既心慌,又心喜。

  誰說,師尊就不能是妻子呢?

  說完話,陵瀾就走下樓去,叫了早點,泡了新茶。

  過了一會兒,慕尋從樓上下來,已經拾掇好,渾身上下清清爽爽,馬尾也綁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

  他似乎有些興奮,足尖在地麵摩挲,旁敲側擊地想問什麽時候改裝,什麽時候……扮夫妻。

  自陵瀾走後,他滿腦子都是這個,想象不可抑製地往某個不可言說的方麵延伸。

  陵瀾問,“你沒有異議?”

  慕尋乖巧道,“師尊說是什麽,就是什麽。”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師尊穿女裝,做他妻子的模樣。

  掌櫃端茶路過身後,看到慕尋這副乖乖的樣子,和對自己凶神惡煞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足底下一個踉蹌。

  慕尋皺了皺眉,眼尾掃過他一眼,很是陰毒不善。一個人的表情居然能變得這麽快,掌櫃渾身一哆嗦,連忙趕緊走開。

  閑雜人等走了,慕尋又恢複成乖乖巧巧的小徒弟,兩眼亮晶晶,看上去聽話極了。

  他知道,師尊最喜歡他這種聽話的樣子。

  陵瀾放下茶杯,讚許道,“原來尋兒已經做好穿女裝的準備了,那便好,我還以為,你會十分抗拒。”

  慕尋的幻想霎時卡殼,演技也凝固,“噌”地站起來,“我穿?”

  陵瀾理所當然地點頭。

  慕尋的想象從一個無比美好的方向轉向南轅北轍,想到自己穿女裝的樣子,他一陣惡寒。再看陵瀾眼底若有若無的促狹,他頓時惱了,幽怨地叫他,“師尊……”

  幽怨,且帶著若有若無撒嬌的意味。他的意思很明顯,不想穿。

  陵瀾似是為難無比,但挨不過小徒弟,隻能歎了口氣,“好吧,我穿。”

  慕尋高興了,坐到他身邊,給他倒了杯茶,嘴巴很甜,“師尊,你真好。”

  白衣的仙師滿臉無奈,雖然旁人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可他對徒弟的寵溺溢於言表。

  掌櫃在暗處偷看,手上的傷還隱隱作痛,那個惡鬼一樣的少年一派天真活潑,而那個仙師卻對自己徒弟的真麵目毫不知情……

  慕尋很少會有不好意思這種情緒,可麵對陵瀾,他所有曾經完全感受不到的常人情緒,都在他身上顯露了個遍。

  想到接下來要和師尊扮夫妻,雖然興奮,但慕尋還是矜持的,不敢暴露太多,他挺靦腆,“師尊,那我之後,要叫你娘子嗎?”

  他心中忐忑又喜悅,說出“娘子”兩個字,為陵瀾捧著茶杯的手都差點要拿不住。心緒飄然,如浮在雲端。

  可陵瀾卻道,“自然不能。”

  慕尋的喜悅霎時戛然而止,“可是,師尊你不是說……”

  唇紅齒白的少年一臉茫然,連嘴角的小酒窩都消失了,任是誰,也不會忍心欺騙他。

  可陵瀾沒有心,他很愉悅,理所當然地說,“我騙你的。你我是師徒,怎能夫妻相稱。”

  飄然雲端的心意,頓時跌落下來。

  這一早上,慕尋的心情簡直像群山間的索道,上上下下跌宕起伏,一下子在雲端,一下子又到穀底。

  更讓他在意的是陵瀾說,師徒不能是夫妻,即使是假扮,都不能。

  他死死握著掌心的茶杯,很想反駁。

  師徒為何不能是夫妻?他們並不是血親,違了什麽天理?

  這幾日,他也翻過,師徒結為道侶,並不是從來沒有過的。

  就算沒有,他做這第一個,隻要他有足夠的力量,又有誰敢指摘?

  可是,如果是師尊自己,不願意呢?

  慕尋剛知曉自己的心意,對方的身份卻像一道巨大的鴻溝,他可以不在乎所有人,卻不能不在意師尊自己的想法。若是他不願,若是有一天,他要與別人結為道侶……

  他還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可能,一直以來,靈蒼山上就隻有他們兩人,雖然有那些傳言,可他從來沒見過誰近他的身。

  忽然,他想到了那天早上的那個男人,以及昨晚的夢。那天夜裏,他在門外,曾聽過那樣的聲音……

  不,那隻是師尊發病罷了。慕尋告訴自己,強迫自己不去深思,不去想。他告訴自己,師尊隻是一時不能更改觀念,他慢慢來,總有一天,他能讓他接受他。

  他這麽對自己說,可看不見的種子卻已經在心底埋下,日久年深,遲早有一日,會破土而出……

  眼看慕尋的臉色變換,像是要平定自己的內心,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這時,陵瀾悠悠道,“不能是夫妻,我想想,不如,你就叫我嫂子吧。”

  慕尋一口茶水差點噎在喉嚨口,所有的胡思亂想被這個稱呼一攪,都散了七七八八。

  他的腦中隻回蕩著“嫂子”兩個字,嫂子,似乎,更……

  綿綿:“為什麽不是夫妻,卻能做嫂子?”

  陵瀾:“當然是因為,好吃不過嫂子了,多刺激。”

  綿綿:……啊啊這。

  陵瀾:“更重要的是,有沒有過經曆,沔水的船夫一看便知。慕尋嘛,可是個處男。可是這個,我當然不能和他說了,所以隻能做嫂子了。”

  慕尋悶不吭聲地收拾東西,一開始,他被“嫂子”兩個字衝擊,也覺得有種別樣的感覺。可他緊接著,莫名就想到自己不存在的“大哥”,心裏又鬧起了別扭。

  忽然,他聽陵瀾道,“尋兒,你可是在生氣?”

  明明該是不染塵埃的仙人,此時臉上卻帶著對他唯一徒兒的關切,但也隻是徒弟,他在他眼中,再看不到其它。

  他說過,他是他心中唯一的,最好的徒兒。

  不久前還讓他無比欣喜的話,如今,卻讓慕尋感到微微的酸澀。他還是將他當作徒弟,可他卻已經不止是想做他的徒弟。他還想要更多,更多……

  心中的酸澀無處可說,更不能讓麵前的人知曉。慕尋收拾起心情,像是委屈,“誰讓師尊騙我。”

  至少,他現在還是他最重要的人。作為他的弟子,他還可以對他任性,可以對他撒嬌,他會包容他。

  可這次,陵瀾卻不像往常那樣,而是認認真真地說,“徒兒,你要知道,誰都可能會騙你。師尊教你,越是看上去對你好的人,越是可能在騙你。最好,是誰也不要信。”

  他難得教得認真,可慕尋卻完全是一副沒聽進去的樣子。

  他想的是,他以前沒發現,師尊越是正經說話的時候,就越是撩人。每個音節,都像是一隻隻螞蟻,貼著他最敏感的地方爬動,密密麻麻的。他覺得……心裏癢。

  ·

  沔水,據說是從月神宮殿流下,落在神降秘境,連接人神兩界。沔水之上,常年有一位擺渡人,往來兩界之間,尋常人若是想上船,必須要付一枚特製的明月幣。

  明月幣隻有月神殿的人才有,世間隻存少許。

  陵瀾自然是沒有的,但曦月宗有。但既然船夫愛人|妻,犧牲色相就能省力,自然能省則省。

  總之就是衣服罷了。

  沔水是一條江河,江上煙波浩渺,一望無垠,霧氣甚重。一艘船從霧中緩緩駛來,船頭點著一盞碧紗琥珀燈,船夫戴著蓑衣鬥笠,倒與尋常船夫沒有不同。

  船行靠岸,船夫橫杆在前,示意將明月幣投入船頭的錢罐。

  慕尋被攔著,臉色微變,還是朝後叫了一聲,“嫂子。”

  陵瀾走出來,他倒沒換特別的衣服,隻是挽了發髻,穿了身尋常人家的樸素衣裳,看上去就已經是個不施粉黛的絕色佳人。

  船夫見了他,竟然就真的放下了撐杆,沒有再要明月幣。

  船頭距岸邊有一段距離,慕尋先上船,然後朝陵瀾伸出手。

  船頭的黑衣少年又長高了一些,身形高挑,朝著岸上的人叫道,“師——嫂子。”

  陵瀾伸手,還沒碰到,卻忽然一陣恍惚。

  船上的少年像是變了一個模樣,仍然是黑衣,卻不是穿得整整齊齊,反而有些隨性。

  天有小雨,岸邊濕滑,陵瀾絆了一腳,被那人攬在懷中,他聞到了淡淡的軟木香。

  他不是這樣身著素衣,而是環佩叮當,丹蔻點漆。

  一聲悶哼,像是碰到他的傷口,但他不太在意。

  “我看看,這個投懷送抱的人是誰?不是我心狠手辣的小師侄嗎?”

  欠揍的語氣,不太規矩的話語。他的頭頂卻倒下一片陰影,是一把竹節清晰的青竹傘,傘麵搖曳綠柳煙波,擋了一整片的雨幕。

  他跟著附身,停在他耳邊,輕聲說,“不對,現在是……我貌美傾城,禍國殃民的娘子啊。”

  細雨蒙蒙中,他看不清麵容,依稀可見滿含戲謔的笑意在他唇邊。

  “……嫂嫂,小心。”陵瀾眨眨眼,眼前又是慕尋,握著他的手,正將他小心地引上船。

  槳聲響起,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女聲,“船家,等等船家,我們也要上船!”

  一位青衣少女急急奔來,在船頭投了一枚明月幣,然後朝身後揮手,“師兄快!”

  藍衫青年站在岸邊柳樹下,正看著這邊,看著那兩隻緊握的手。

  微風輕拂,春暖花開的時節,卻有幾分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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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誰捏~柳樹=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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