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守了他一夜?
作者:葉葉之秋      更新:2021-08-19 01:01      字數:3679
  門被猛地打開,“陵瀾”從房中出來,發髻微亂,滿眼都是不悅與暴躁。原本華麗無雙的容顏,也被硬生生破壞,顯得略有些粗鄙。

  人還是那個人,卻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陵瀾對自己一模一樣的身體做出這樣的表情,有點不忍直視。

  門打開時,慕尋手上失去媒介,身上又帶著傷反應慢,頓時往裏撲去。

  摔倒時,他的手擦過“陵瀾”的衣擺,陵瀾看到,他的臉上,顯而易見地露出了深深的厭惡。

  這種表情,不像是對自己的徒弟,反而像是對什麽自己深惡痛絕、擺不脫又甩不掉的垃圾,更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敵視。

  敵視?

  陵瀾覺得不太對,按照剛才那段記憶,陵瀾應該並不討厭這個徒弟,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不想與他多親近,但他對慕尋,還是比較疼愛的。

  發生了什麽,兩個人的關係忽然變成這樣?

  慕尋狠狠摔在地上,身上的鞭傷和冷泉的凍傷本來就沒好,這下更雪上加霜,他差點連起都起不來,小小的身形,縮在地上不住喘氣,強忍著要從地上爬起來。

  爬起來前,他還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確定沒有衣冠不整。因為師尊說,“劍法可以不好,衣冠不可不整。”

  然而,“陵瀾”走過去,一腳就把他重新踹趴了下去,“吵我睡覺,還差點撞到我,我看你是想死!”

  這當胸的重重一腳絲毫沒有客氣,慕尋劇烈咳嗽,又像是被踹懵了,呆呆仰頭看著一直以來自己心中的神,此刻卻滿臉憎惡地看著他。

  他像是被這個眼神刺傷了,喃喃地說,“師尊,是您昨日說,受完冷泉就即刻來找您……徒兒,徒兒沒有偷懶。”

  他想,是不是因為他來得遲了,才讓師尊這麽生氣。

  他懷著一絲希冀與討好去看他,渴望在他不要再用這種眼神看他,他寧願被全天下所有人討厭,也不想在他眼裏看到哪怕一絲絲厭憎。

  然而,那個他最想討好的人,卻看著他,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你還敢頂嘴?”

  慕尋全身都顫了一下,不敢再說話。

  “陵瀾”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然後走到堂中主座上。他手指敲了敲桌麵,忽然道,“聽說,拜師前,你從山下磕頭磕到山上,才得到了拜師資格。足足八百級台階,你倒是挺有毅力。”

  他的語氣很奇怪,似乎是隨口一問,又像是挺在意。

  此時,慕尋已經緩了過來,從地上爬起來,恭恭敬敬地跪好。師尊不再那樣看他,他就提起了精神,像個記吃不記打的傻小孩,看向師尊的眼神又滿是清澈誠摯,“這都是徒兒心甘情願做的,隻要能拜師尊為師,徒兒做什麽都願意!”

  “做什麽都願意?”

  慕尋忙不迭地用力點頭,師尊肯心平氣和地與他說話,他以為他是終於不生他的氣了,想到這裏,整張蒼白的小臉都泛起喜悅的紅暈。

  然而下一刻,他就聽主座上的人悠悠道,“那你現在就再去磕一遍吧。”

  慕尋一呆。

  “怎麽,不願意?”“陵瀾”的臉霎時就放了下來。

  慕尋連忙搖頭,他身上的傷還在作痛,小小的身板單薄得像要被風吹倒。

  然而,他恭恭敬敬地朝主座磕了個頭,“弟子,這就去。”

  ……

  陵瀾沉默地看著這一切,他知道他什麽都做不了,所以什麽也沒做。

  轉眼風景又變,正是靈蒼山的八百級台階,台階寬而高,綿綿長長,直長入雲霄之中。

  慕尋的身影被襯托得尤為渺小,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跪了下去,磕下第一個頭,“咚”的一聲,結結實實。

  陵瀾看到,他的眼裏依然是沒有任何怨恨的。

  磕完第一個頭,慕尋抬頭看著高聳入雲的山峰,竟然還笑了笑,臉上的兩個小酒窩淺淺的。

  他很懷念似的,“真謝謝那個大哥哥,同我說,如果能磕完這八百個頭,或許仙師見我心誠,會破格給我機會。不然,我也不能拜師尊為師了。”

  然後,他就接著開始磕頭,身邊時有同門弟子從他身邊路過,指指點點,其中目光不乏惡意的,可他卻一點也不在意,依然虔誠又認真地磕了一下又一下。

  就好像,他是真的覺得,隻要能拜“陵瀾”為師,他做的這些,都很值得,做再多次,也都心甘情願。

  對著別人,慕尋向來滿口謊言,撒的謊比說的實話要多得多,多數不懷好意。可唯獨對他的師尊,他即使有謊言,也隻是為了能夠待在他身邊,能好好做他的弟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陵瀾注意到,慕尋胸口處鼓鼓的,像是藏了什麽東西。藏在胸口,那必然是最重要的東西了。

  慕尋像是從那裏汲取了什麽力量,一個人自言自語地說,“師尊一定是因為前些日子,病又發作了,這些天才會心情不好。”

  明明他所謂的這些天,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到連靈蒼山門中都傳出了流言,似乎陵仙師,不是那麽喜歡他的這個弟子。

  這些,都是陵瀾在路過的弟子口中聽到的。

  他能聽到,慕尋自然也是,但他什麽都沒說。隻有在看到一個弟子喊累,然後被另一個似乎是長輩的人背起的時候,他才多看了一眼,像是有點羨慕。

  山風輕寒,慕尋被吹得哆嗦。衣袖下一層又一層的傷加劇,他屢次都差點從台階上滾下去。但是,他還是每次都會重新端正跪好。

  特別艱難的時候,他會摸摸自己胸口那個鼓鼓的東西,然後,他就像滿血複活一樣,重新打起了精神。

  這八百級台階,竟然就真的讓他這麽一步一跪地跪完了。

  陵瀾坐在台階上,無言地看著慕尋額頭的血一滴滴從臉頰滑下,整條台階上,也都是他的血跡。

  他果真一點也沒有偷懶。

  跪完了,慕尋還不站起來,他規規矩矩地等著,等他的師尊來驗收。

  此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他跪了整整一日一夜,第一縷晨光從山後照下來,他頂著滿頭的血,眼睛卻是亮的。

  或許他覺得,他這樣跪完了,師尊就不生他氣了。他很期待。

  直到日上三竿,他所期待的人才姍姍來遲。縞素白衣的身影出現在台階上時,慕尋整個人都跪得更直了,滿懷期盼地望著他。

  “你竟然真的跪完了。”他背著光,陰影落到慕尋身上,陵瀾卻聽不出一點讚賞或欣慰,他語氣古怪,意味不明,但總之,不是高興。

  “你可真能堅持,打神鞭和九幽泉對你,都沒什麽影響。”

  慕尋卻沒感覺出來,他仰頭笑出一絲淺淺的羞澀,可能是被虐待久了,這樣一句,他就以為自己是被誇了,可能還以為師尊關心他。

  他有點不好意思又高興地說,“其實一開始是有點難,可是,每次快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摸摸師尊給的紅蓮佩,就一點也不累了!”

  “陵瀾”眯了眯眼,“紅蓮佩?給我看看。”

  他這個表情,陵瀾立刻感到不對勁,他知道這些事早就發生過,他做不了改變,還是下意識想要阻止。當然,他是阻止不了的。

  於是,他眼睜睜看著慕尋歡天喜地地從自己胸口取出一個小小的,用層層布料包裹起來的寶貝。

  他萬般珍惜地捧著,一層一層地打開,直到最後,露出個小小精致的錦囊。錦囊裏麵,正裝著一塊被護得好好的紅蓮玉佩。

  他拿得小心,也打開得小心,仿佛生怕給它磕著碰著,可玉佩一拿出來,就被另一人粗魯地拽了過去,慕尋差點被拽了個踉蹌。

  拽走玉佩的人對著天光看了看,陵瀾總覺得,他嘴角像是露出了一絲冷笑。

  看完了,他居高臨下地對慕尋說,“以後,你沒有了。”

  慕尋還沒反應過來,茫然地問,“師尊,什麽……沒有了?什麽意思?”

  “陵瀾”沒說話,但用行動給了他回答。他揚手一揮,那塊玉佩就被他用力扔到了旁邊的山石上。

  一向被精心護著,連掛都不舍得掛出來的,代表親傳弟子的玉佩,就這樣被輕而易舉,像垃圾一樣丟了出去。

  慕尋眼睜睜看到紅蓮玉佩在他眼裏撞上山石,產生裂紋,又掉落下來,他的瞳孔猛然放大,腦袋一片空白,再什麽也顧不及,整個人從地上彈起來,像個小炮仗一樣衝了出去。

  他雙手拚命向前伸,想要接住那塊往下掉落的玉佩,可他身上的傷還沒好,根本維持不了平衡,又衝得太狠,反而把自己的頭狠狠撞在了山石上。霎時,血液從他的額頭汩汩流出。

  與此同時,玉佩徹底碎裂的聲音響起。

  在深山空無一人的漫漫長階上,這一聲清脆的聲響,尤其突兀,尤其響亮,就像誰的心底也有什麽東西,在這一刻,也徹底地破碎了……

  “沒了,意思就是碎了,所以沒有了。”

  支離破碎的玉佩落在地上,與泥土混成一片。慕尋顧不得傷,撲在地上,隻捧起一堆分不清是土還是玉的碎片。

  他全身像都僵了,一點一點,艱難萬分地抬起頭……

  “哼,你這種廢物,也配做……的徒弟……”

  陵瀾隻聽到這句話,來不及看慕尋此刻的反應,夢境就驟然扭曲,他也被彈了出來。

  夢境外,依然是春暖花開,旭日初升。

  陵瀾還有些恍惚,旁邊慕尋也醒了,他猝然睜開眼,眼底猩紅,顯然是做了噩夢,眸中儼然是刻骨恨意。

  陵瀾肩頭下感到一陣陰寒,顯然是夢境又激發了慕尋對他的恨。

  他不動聲色,湊了過去,用手背自然而然地在慕尋額頭上貼了貼,“我看看,嗯,退燒了。”他衝慕尋笑了笑,“尋兒,可還難受?”

  慕尋一怔,夢裏的記憶太深刻,他幾乎以為自己又又回到了那些讓他痛苦的記憶之中。

  然而睜開眼,他卻看到,夢裏那個讓他深惡痛絕的人,此刻卻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額頭,坐在他身邊,像一個真心關懷徒弟的師尊。

  慕尋注意到陵瀾的眼底有淡淡的疲憊,衣服也沒有睡過的痕跡,他像是整一晚上都沒有合眼。

  他發燒了,他……守了他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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