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茶師尊和他的黑蓮花徒弟
作者:葉葉之秋      更新:2021-08-19 01:00      字數:4824
  隻是這個慕尋向往許久的“仙師”,卻與他的想象完全不同。不僅幾乎從來不教授他有用的功法,還將他當個奴隸使喚。

  更讓慕尋無法忍受的是,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他還發現,他這個名聲在外的師尊,似乎早就已經是個空架子,身為仙尊,真實實力卻可能連門派精英弟子都不如。

  魔王即使失憶,骨子裏也依然充滿著驕傲與狂妄。這種自身實力難以讓人信服、又對他毫無用處,連演技都拙劣得讓他鄙夷的所謂“仙師”,自然讓他無法忍受。

  他自覺受了欺騙,所有的期待孺慕通通變作刻骨的仇恨,且日益增長。然而,更讓他咬牙的是,即使是這種草包廢物,修為也遠在他之上。

  慕尋本是一身魔骨,失憶後卻偏偏拜入仙門,即使悟性遠超常人,也無法用那些與他自身根骨幾乎完全相克的功法一鳴驚人。

  隻是,魔王畢竟是魔王,雖然處於這樣不利的境地,他還是悟出了自己的一套功法,自行逆轉經脈,修行也小有所成。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以慕尋如今的實力,自然是比不過他深惡痛絕的廢物師尊的。

  在靈蒼山的這些年,他裝出一副全心孺慕師尊的模樣,對“陵瀾”的苛待毫無怨言,表麵上一派言聽計從。

  而“陵瀾”由於要在外人麵前維持仙風道骨的形象,人多時,也會時時裝模作樣。因此對外,兩人可稱是一對師慈徒孝的“模範師徒”。

  隻是慕尋的演技比“陵瀾”走心,做到了“內外”一致,騙過了外人,更騙過了“陵瀾”,潛移默化中,“陵瀾”還真以為慕尋是個對他百依百順的徒弟,偶爾沒有外人時,也會假情假意地與他表演一番師徒情,用以“施恩”,他自以為自己做得十分不錯。

  然而,慕尋卻隻覺得愈發惡心,他把所有恨意都藏在了心底,臉上笑得越甜,心中的恨意越毒。

  這一次進神降秘境找月神芝,就是這些仇怨徹底爆發的轉折點,兩人的地位徹底扭轉。

  陵瀾回憶完劇情,再想到劇情中他被淒慘折磨致死的下場,忍不住歎了口氣,“我好怕啊。”

  雖然嘴上說怕,他的眼裏卻是躍躍欲試的興奮,根本看不到半點畏懼。

  默默注視著一切的綿羊音“綿綿”本想安慰一下宿主,看到陵瀾的反應,頓時把安慰的話都吞下。

  神降秘境之中,四季變化無常。此時洞外天寒地凍,風大雪大,身形單薄的少年強撐著前行,一步就是一個深深的雪坑。雪坑中還留下了斑斑駁駁的暗紅,顯然已經受了傷。經曆數次戰鬥,他全身的力氣也所剩無幾。

  然而,他還是死死護著懷裏的“月神芝”,黑如墨淵的眼眸中藏著幾縷興奮。

  少年終於走到了洞門口,蒼白的臉上帶著霜雪,卻不掩他五官的精致。霜雪的白映襯了他嘴唇的紅,黑眸晶亮有神,分明是個唇紅齒白的美少年。

  “陵瀾”挑選爐鼎極為挑剔,除了體質特異之外,長相也必須萬中無一,所以這麽多年過去,也隻挑了兩個“徒弟”。

  陵瀾看著他的臉,沒有說話。

  慕尋雙手捧著一個用他衣服包著的小包裹,眼裏不再有那些意味不明的興奮,一雙眼眸璀璨明亮,滿滿都是清澈的喜悅。

  他看著陵瀾,嘴邊綻開一個單純的微笑,“師尊,我找到月神芝了!”

  打開的包袱中放著一朵巴掌大的靈芝,靈芝通體雪白,光華蘊轉,仿佛盛有滿月之輝,與陵瀾記憶中古籍所載“月神芝”別無二致。

  少年臉上的笑容不帶半分雜質,目光灼灼,笑起來臉頰上甚至還有一個淺淺的酒窩,完全就是一個期待著師尊誇獎的單純少年,精致可愛又無害。

  半點都看不出,他是在給他恨之入骨的人送毒藥。

  隻可惜,陵瀾完全知道這段劇情。所以也知道,這棵慕尋捧著的“月神芝”,不止不是靈藥,反而是另一種與月神芝長得一模一樣的毒藥——逆寒草。

  一旦服下逆寒草,修為越高的人反噬越深,最嚴重的,甚至會瞬間筋脈崩裂,七竅流血而死。臨死之前,服用者會受萬蟻噬心之痛,苦不堪言。

  原劇情中,慕尋一直都偽裝出一副十足乖巧的模樣,再加上接近月圓之夜,原主身體越發虛弱。而神降秘境開啟,除了秘境本身的凶險,正邪兩道宗門也都來了許多人,為了爭奪寶物,處境可說是群狼環伺,十分凶險。

  於是,“陵瀾”不假思索地就將“月神芝”服用下去,雖然沒有血脈崩裂而死,全身修為卻幾盡消耗殆盡。確定他沒有反抗之力後,慕尋的真麵目就此暴露。

  陵瀾一邊飛快地回憶這段劇情,一邊卻眼也不眨地看著麵前這張麵孔——這張無比熟悉的,他死前才剛剛見過的麵孔。

  這個“慕尋”,怎麽和那個捅了他一刀的小崽子,長得一樣?

  這樣一張臉,還真是很難,讓他不生氣啊。

  【檢測到任務對象對宿主仇恨值較高,請宿主改變態度,多多善待任務對象,千萬不要衝動行事嗷!】

  陵瀾:放心,我的一切衝動,後果都在掌握中。

  但如果他的氣不消,那遭殃的人數就不一定在他掌握中了。

  陵瀾深深凝視著慕尋,隻覺得他全身上下,都洋溢著讓他手癢的氣息。

  “師尊?”小崽子純良地眨眨自己的大眼睛,臉上還適時地浮現出一絲淺淺的紅暈,搭配著兩隻清純的小酒窩,活脫脫一個羞澀無辜的可愛小少年,“師尊為何這樣看我?”

  羞澀?無辜?嗬嗬。

  這麽喜歡演戲,哥哥陪你,順便再教教你,隨便搞癡漢人設,是會讓自己吃大虧的。

  陵瀾從善如流地接他的戲,也做足了十全好師尊的樣子。

  他十分慈悲地伸手摸了摸他雖然風塵仆仆,也還紮得齊齊整整的高馬尾,隻不過摸的力道有點超出控製,原本很精神的發型,在他的手底倏忽就變成了個風中淩亂的鳥窩。

  作為雙男主之一,慕尋的一大特點,就是十分愛潔,幾乎已經到了偏執的程度。這一點直到他後來變回魔王,也沒有改變。

  書中有個情節寫道,在一次與正道交鋒之中,原本穩占上風的噬月魔君慕尋忽然就收招回避。正道宗門都猜測他將有什麽出其不意的大招,提起了十二分警惕,他卻隻是皺著眉頭,神情暴躁地給自己重新紮了個頭發……

  連關鍵戰鬥中都時刻在意發型的少年魔王,此刻卻隻能默默忍受惡毒師尊對自己頭發的摧殘,眼裏的陰鬱湧起又壓下三四五六七八次,嘴角還得強撐著那抹“羞澀單純”的微笑。

  作為idol,陵瀾其實十分讚同他這樣對自己外貌的嚴格態度,但手上卻一刻沒停,發現小魔王保養功力了得,發質保養得非常不錯,還額外搓了幾把。

  就這樣非常“慈愛”且若無其事地搓了個爽,陵瀾才意猶未盡地鬆開手,歎息道,“傻徒兒,為師要看你,還需要什麽理由嗎?”

  他自覺或許可能還不夠惡心,於是茶裏茶氣地親昵道,“更何況為師的尋兒生得如此標誌,自然是怎麽都看不夠的。”

  “陵瀾”偶爾也會虛偽地表演一下自己的“良師”形象,但因為演技拙劣,表演總是空有其表,在把演戲當飯吃的慕尋麵前,殺傷力通常不夠,還會被他背地裏嘲笑。

  但這次,慕尋卻狠狠抽了一把額角,渾身都感到不對勁,他說不清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像惡心,又比惡心多了點無法描摹的什麽。

  但總之,如果不是要維持人設,他幾乎恨不得要後退三大步,離這個當眾婊演的人遠一點。

  雖然如此,慕尋很快就恢複過來,臉上的羞澀不變,笑容中還增添了一分靦腆。他沒有接陵瀾的話,捧著靈芝,還想把話題移到“月神芝”上。

  多年蟄伏即將迎來轉機,即使再隱忍,再沉穩,慕尋也不可能完全不急迫。

  然而,陵瀾卻偏偏不讓他如意。

  慕尋捧著毒草要進貢,他卻慢悠悠掏出一條潔白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起自己的指尖,一點一點,擦得很仔細,好像剛剛摸過了什麽髒不可耐的東西。

  沒有人喜歡看別人明目張膽地嫌棄自己,目前自尊心很強,又因為在人間多年流浪,受盡無數白眼的慕尋更是。看到陵瀾這個動作,他的眼神霎時幽暗了一些。

  陵瀾卻像沒又察覺似的,一邊擦,一邊感歎,“想當年,你跪在為師麵前,渾身上下不是汗,就是土,活像在泥裏滾出的一條狗,”他的語氣轉為欣慰,“如今在為師的教導下,倒也是人模人樣起來了。”

  他說得自然,話裏卻滿滿都是貶低,他越是說得渾不在意,越是能讓人感覺到,他對話中的人如阿貓阿狗一般,隨意至極的態度。

  慕尋捧著逆寒草的手終於忍不住緊緊攥起。

  慕尋拜師的經曆,被不少人奉為佳話。然而對慕尋本人來說,這卻是他畢生都引以為恥的巨大汙點。每被提起一次,都會讓他回想起那些恥辱而愚蠢的回憶,即使是成魔後,也沒有人敢在他麵前提起這件事。

  更何況,如今那件事的當事人,還在他麵前用這樣隨意到隨便的態度說,那時的他在他眼裏,就是一條從泥裏爬出的狗。

  如此不堪,如此可笑!

  慕尋克製不住地狠狠咬牙。

  如果不是當年驚鴻一瞥的刻骨銘心,他也不會衝動到為了得到一個和其它名門弟子一樣的機會,一步一磕頭地磕滿那整整八百級台階,滿懷虔誠,滿心熱忱。

  縱然磕得滿頭是血,還想著靈音仙尊那樣雲端上的仙人,定然不會喜歡他這種狼狽的樣子。

  於是,他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數九寒天,他卻在後山的冷泉中將自己仔仔細細洗了一遍又一遍。又對著那棵幹枯的老樹,把短短的幾句介紹言語,重複念到舌尖都遍布滿滿的血腥與傷口。

  過分發狠的力道,讓慕尋口中也溢滿了猶如那時一樣的血腥。他仿佛回到了當年的後山,又見到了曾經愚不可及的自己。

  多可笑,他天生怎麽都治不好的結巴,卻因為這個最討厭的人而變好了。

  當念到不知道第幾遍的時候,他終於能流暢地說出那幾句話,他喜悅的不是自己的病好了,而是想到,這樣一來,那個人假如收他為徒,就不會因為唯一的弟子有這個毛病而被笑話了……

  經過這麽多年,慕尋已經不再是曾經衝動不顧後果的傻小子,他心機愈發深沉,喜怒哀樂也藏得更深。

  然而今天,他的情緒卻被接二連三地挑動,次次還都是因為那個人!

  那樣的愚蠢,一次,就夠了。

  慕尋閉了閉眼。那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他年幼無知的錯覺。

  陵瀾不知道他內心有多少跌宕起伏,隻是他這副隱忍而恥辱的表情讓他身心愉悅,連帶著氣也消了一些。

  不過,男主不愧是男主,明明前一刻還一副氣得就快要升天的架勢,一眨眼,他就又變成了那個靦腆稚嫩的小徒弟。就連那刹那激烈的情緒,都被他爐火純青的演技扭轉成了情緒激動的表白:

  “如果不是師尊,慕尋如今怕是連一條狗都不是,師尊對慕尋的再造之恩,慕尋,永,生,難,忘!”

  最後那四個字,念得尤其鏗鏘有力。這段話言辭之懇切,簡直讓不知情的人都要潸然淚下,為這感天動地的師徒情深深動容。

  然而,在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表白後,感天動地的徒弟卻熱切地為他師尊捧上了致命的毒草。

  陵瀾感歎,真是好一個帶孝徒。

  陵瀾無視腦海中瘋狂阻止的提示音,把手慢慢伸向“月神芝”,眼角餘光不意外地看到那雙“單純清澈”的眼睛,隨著他的慢慢靠近,不可遏製地泄露出了幾絲難以抑製的興奮。

  情緒大起大落的影響還是有用的,原本波瀾不驚一心演戲的慕影帝,此刻對情緒的把握就低了一些。

  嘖。

  把一切都看在眼裏的陵瀾很愉悅,於是打算大發慈悲地滿足一下小徒弟唯一的渴望,讓他黑暗的人生獲得一些短暫的快樂,聊以慰藉。

  他的手伸得很慢很慢,生生把這一秒就可以完成的動作延續了好幾倍。對一個心中存著暗算,隱忍已久的少年,這幾秒更如同延長了千萬倍。雖然興奮,卻也折磨。

  折磨人使人快樂,折磨長著前男友加仇人臉的人,更是成倍的快樂。

  綿綿:……說好的慰藉呢?

  【主人真的不要吃那個東西哦,有毒!】

  陵瀾:放心,我不吃,但我要先證實一件事。

  眼看惡毒師尊就要取走毒藥,那隻修長瑩白的手卻在距月神芝半指的地方停住,然後方向一轉,單手捏住了慕尋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來。

  溫熱的指尖接觸他冰涼的肌膚,頓時帶來幾分戰栗,慕尋猝不及防,直接就被他勾起了下巴。

  此時,恰有一陣風過,三千青絲卷起,如潑墨、如絲綢,卻比潑墨更肆意,比絲綢更柔軟而飄逸,烏黑長發掠過極具鋒芒的長眉,淡淡低垂的眼瞼下,卻是一雙乍看多情卻更薄情的眼,眼眸深處,像凝聚著最原始而本能的蠱惑。

  如同被憑空生出的妖魔之爪攥住了心髒,全身的呼吸突然停滯,卻無法生出一絲不情願的反抗。

  像是突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腦袋一片空白,內心深處卻有一股沉睡已久卻在頃刻間噴湧而出的灼熱,帶得慕尋全身的血液都不自覺地開始沸騰。

  慕尋並沒有被迷惑太久,很快就反應過來,然而這實在太超出他以往對“陵瀾”的認知,他還沒想好要如何反應,陵瀾的另一隻手手指就開始順著他的臉頰下滑,如一尾蜿蜒而下的遊蛇。

  遊蛇的主人悠悠道:“好徒兒,先別說話。”

  讓為師看看,你究竟是不是那個小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