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白掛了電話後登上朋友說的那個遊戲論壇，一個屬於PUBG玩家的論壇。一旦PUBG有什麽大事發生，首先都會在這裏出現。

  點進論壇映入眼簾的第一個帖子就是#素人杯冠軍打假賽#，找的功夫都省了。

  奚白看著帖子歎了口氣，有點悵然若失，“我連打假賽都上不了熱搜了，想當年我連吃個麵都能在熱搜上住一天。”

  陸橈不是很明白他難過的點，“……公布身份，你可以在熱搜上掛一周。”

  “……”奚白，“那還是算了吧。”

  帖子是一個網名叫做“活力土司”的人發的，這人也就是這次素人杯第二名67號。奚白和陸橈大致看了幾眼，這個土司說他比賽回家後複盤的時候發現有點不對勁，於是翻了奚白這一個月的直播視頻看，根據這些視頻計算得出他的手速的上限應該是在160左右。

  而奚白在第三局比賽中用的那計瞬狙太過逆天，還有在集裝箱上的那個身法也是，這些神級的操作手速起碼得兩百往上走，顯然從平時的操作計算奚白不具備這樣的能力，還冷靜分析了純靠運氣連著使出兩個這樣的招式有多難。

  由此推斷要麽是奚白要麽就是用了外掛，再不然就是這個比賽冠軍是內定的，畢竟五萬元的獎金也不少。所以他希望這個比賽的承辦方和奚白能給他一個解釋，給廣大的群眾一個解釋。

  帖子一發就得到了很多應和，畢竟那一招和他之前的表現差距有點大。

  “他才是打假賽的那個吧，不過他算得還蠻準。我在直播中的手速的確是160往下走。”奚白摸摸下巴說道。

  “穿來的”這個號還很新，段位還沒打上去，很少碰上什麽高手，所以沒必要飆手速。再有就是他的手現在受不了長時間的高手速，手上的傷還是挺影響他的操作的。

  陸橈看眼他的手：“你這三年……過得還好嗎？”

  “嗯。”奚白沒敢看他，也不敢說自己在直播本來直播他都不想做的，但是因為著急需要用錢，之前的銀行賬號也被凍結了，其實就算沒有被凍結裏頭也不剩什麽錢了，之前手的手術加違約金基本把他這麽多年的積蓄掏光了。

  其實他現在連身份證都沒有，完完全全一個黑戶啊，開直播和綁定的銀行卡都是那個收留他的老奶奶的。

  可能是奚白躲避的眼神激到了陸橈，陸橈冷笑道：“三年前你一聲不坑地就離開了，三年後又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我麵前，還裝作不認識。”

  “師父，”陸橈咬著牙，“你是不是有點任性了。”

  奚白：“……！”

  奚白舔了舔發幹的唇，以前逼著陸橈叫師父的時候他不認，現在他時不時一口師父，搞得他完全招架不住了，報應啊。

  “我不是，這裏麵有誤會，我暫時沒法和你說……”

  他說話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沒底氣。

  陸橈：“如果我沒認出你來，你是不是還要繼續藏著？”

  回答兩人的是一陣沉默，陸橈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戾氣。

  “真想把你藏在這裏。”

  他聲音有點輕，奚白沒有清楚，疑惑地看著陸橈，但他沒有回答。

  過了會陸橈說道，“回來吧，這次為自己打，來AOK吧。”

  “……”奚白猛地瞳孔一縮，但是手上時不時傳來的酸脹讓他瞬間打消了一些不該起的念頭。

  陸橈眼中劃過一絲深色，張口道：“GOD……”

  “陸橈。”奚白突然大聲打斷了他的話，臉色嚴肅起來，握著拳的手隱隱發抖。

  屋內再次安靜下來，奚白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剛剛的反應太大了，咬了咬唇重新笑道：“不好意思……我隻是不想談那些。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現在並沒有這個想法。”

  笑容勉強得陸橈都看不下去了。

  奚白笑了幾聲也把笑容收了起來，一幅疏離的樣子，“我先回去了，昨天打擾了，不用送，我走出去一點就可以約車了。”

  陸橈這次沒再攔著他，隻是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和三年前那次一樣，他也是這樣看著對方離開，而他始終站在原地。

  不是不想追，隻是對方已經拒絕了，拒絕得很徹底，但是這次他也不會再放開了。

  約的車開到有公交站的地方奚白就下車了，順著人流又擠上了公交。

  公交車上人影綽綽，摩肩擦踵，奚白看了眼旁邊頭發花白的老人起身讓了坐。

  將老奶奶扶到座位上，他才找了個把手握著，帶著口罩呆呆地望著窗外，窗外風景不錯他卻滿腦子都是陸橈。他離開的時候他甚至不敢和他對視，不過這樣也好……

  陸橈少了他也隻是少一個無所謂的朋友而已，不要再聯係了，不要再和那個圈子有任何瓜葛了。

  握著把手的手越攥越緊，什麽叫為自己打……職業圈他回不去了。

  窗外的光影晃動，奚白眯了眼，他覺得今天的陽光實在太刺眼了，刺得他眼睛有點疼。

  奚白下了車，往公交站西北方向走上五分鍾左右就能到一條逼仄的小巷子，巷子隻允許一個人穿行，再多一個人就得側著身子過了。

  小巷子裏走上三分鍾，一個朱紅色的小門映入眼簾，奚白熟練的打開小門，順著狹窄的樓道走到三樓，“婆婆我回來了。”

  一個穿著白色老式圍襟，剪著齊耳短發的老太太聽到聲音就從廚房裏走出來，“小白回來啦。”

  說話的口音很重，不是京腔倒像是南方那邊某個小城的口音。

  老太太頭發幾乎都白了，一頭銀發裏摻著幾絲黑灰，卻疏得整整齊齊沒有一根亂發，眼皮有些耷拉著，右眼眼球上覆著一層白色。

  “好香啊，婆婆你又做什麽好吃的給我吃。”奚白換了雙拖鞋，到廚房幫忙。

  老太太手裏的鍋鏟都還沒來得及放下，聽到奚白的話忙回到廚房把鍋裏的菜翻了個邊，“你前些天不是說你喜歡吃魚嗎？我特地一大早去西城菜市場挑了一條新鮮的鯉魚。鯉魚補，你看看你瘦的。”

  “謝謝婆婆。”奚白一笑嘴角就有兩個小梨渦，“以後還是我去買菜，您早上多睡一會，別起那麽早。”

  “人老咯，覺少。”

  這個就是之前在大街上把奚白撿回來的老太太，名字叫做李春蘭今年已經78歲了，身邊也沒有個子女照顧，恰巧奚白也沒有地方可以去，老太太一個人他也不放心，幹脆以老太太孫子的名義留了下來，順便還可以照顧照顧老太太。

  吃飯的時候，奚白看了眼老太太的眼睛，這個是白內障，現在已經影響到視力了，所以要動手術，這個手術倒是不大。嚴重的是老太太的心髒不好，上次檢查的時候醫生說要做個大手術。

  這也是奚白為什麽會去打素人杯，婆婆的身體不好，醫生和他都擔心她上了手術台就下不來了，所以包括後期ICU病房之類的資金也要準備好，算了算就是一比挺大的錢。

  奚白試探性地問了句：“婆婆，那個心髒手術的事您想得怎麽樣了？”

  婆婆：“還是不做了吧。”

  奚白聽她拒絕忙道：“您不用擔心錢的問題，那個我有辦法。”

  老太太苦笑了一聲，“我老婆子把你撿來反倒讓你多了個負擔，其實原本我也沒送你去醫院也沒給你花什麽錢，就隻是把你移到室內請赤腳醫生看了兩眼，你現在為我花那麽多錢不值得。再說了我個老婆子哪裏還值那麽多錢，這些錢你要留著以後娶媳婦。”

  這些天她看著奚白忙東忙西，甚至有一次還看見他在工地挑水泥，把肩膀磨得血肉模糊的，把她心疼的哦，他自己身體都還沒好全，後來她明令禁止他去做體力活這才消停點。

  之所以這麽累全都是為了給她湊這筆錢，兩人無親無故的她有時候都想不明白奚白怎麽就能做到這個地步。

  奚白被禁幹重活之後，才又重新撿起PUBG。

  奚白：“您要是再這麽說我就要生氣了。”

  老太太笑著禁了聲。

  其實除了錢外，她還有別的顧慮，她本來就不是北京人，現在這個房子也是租的，因為是郊區位置夠偏所以房租勉強還能用退休金和補貼硬撐著，但是也很吃力了，有時候還要出去揀點破爛貼補一下，奚白剛來的時候這裏滿屋子堆滿了紙殼和瓶瓶罐罐，後來才慢慢清掉。

  相對於北京其實去個二三線城市經濟壓力會小很多，婆婆之所以活得這麽辛苦全是因為她的先生。

  她的先生得了阿爾茨海默症，也就是俗稱的老年癡呆。去年走丟的，報警也報了，尋人啟事也貼了，就是一直沒有音訊。

  婆婆渾濁的眼定定的望著某處，像是在回憶什麽，她就怕死在手術台上，到時候老頭子回來找不著家了，她得守在這裏。

  吃著吃著，老太太突然又開口道：“他出門的那天我給他掛了牌，牌上寫著地址和電話，一定會有人幫他回來的。”

  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激勵自己，後麵半句話婆婆說得很用力。

  奚白沉默了，沒有再說話，他知道婆婆的先生失蹤了，也明白她的顧慮。有時候他也會想這三年是不是也有人像婆婆這樣為他守著點什麽。

  ……

  下午的時候他還是帶婆婆去了一趟醫院，做了檢查順便和醫生說了下婆婆的意願，醫生說剩的時間不多了，越拖越危險，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做怎樣的選擇，隻能竭盡全力地幫忙婆婆一起找老先生。

  晚上，論壇那件事越鬧越大，最後還真上了微博熱搜的尾巴，奚白暗暗想著原來沒有陸橈自己也還是可以上熱搜的。素人杯的承辦商也因此聯係了他，如果是他自己他也就無所謂了，但是不想給別人帶來麻煩。

  當晚他按時開了直播，彈幕全是各種罵。

  【終於出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做縮頭烏龜呢，快解釋解釋土司說的打假賽吧。】

  【嗬，短短兩天的時間上了三次微博，又是捆綁陸神又是打假賽的，這是要營銷出道嗎？】

  【特意翻了這兩個月的視頻，又看了一遍素人杯，還真是和土司說的那樣，雖然打得穩，但是技術真的一般，所以你是真的打假賽了嗎？】

  【yue了，原本還以為要跳出一匹黑馬呢，沒想到是顆壞規矩的老鼠屎。】

  【別捆綁陸神，別捆綁陸神，求你了！！！！】

  奚白看了幾眼沒有做什麽回應，以前年輕氣盛的時候他也曾舌戰眾網友，現在已經被罵習慣了，看看也就過了。

  打開遊戲後台，不管越來越激烈越罵越難聽的彈幕。

  另一邊，發帖子的“活力土司”也登上了遊戲，一上遊戲他先打開了世界、論壇，果然大家都在討論素人杯的事，和他想的一樣，輿論發酵迅速，這件事瞬間進入了公眾的視線。

  素人杯結束之後他越想越氣，特別是他的亞軍還被取消了。後來轉念一想哪有什麽運氣，當那麽多巧合發生在一個人身上那必然是有別的因素的，好奇地去翻了他之前的直播視頻，這一看還真是看出了點問題來。

  之後他很認真地計算了奚白在直播中的手速，兩兩相比就顯得十號在比賽中的手速實在太恐怖了，他去找過比賽承辦商要過奚白現場操作的視頻，恰巧沒有拍操作的機位，偶爾有閃過一兩個片段也看不出什麽東西。哪有那麽多的湊巧。

  這就更讓他起疑了，所以立馬發了帖子說他打假賽，寫帖子的用詞還特意誇張了不少，因為這樣更能引起大家的關注。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個遊戲主播，雖然算不上多紅，但是有一批一直支持著他的粉絲，他說什麽粉絲們就信什麽。

  和他想得一樣，帖子才發出去就把十號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就在他暗暗得意的時候，他遊戲後台突然跳出了遊戲申請，“穿來的.申請加入隊伍”。

  土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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