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詐
作者:黑發安妮      更新:2021-08-18 15:42      字數:4201
  衝上去攔廣桂,那是自不量力,追上去找元辰要個說法,才是理所當然。桃夭心裏明白,兩隻腳卻如千金重一般,一直到廣桂的馬車底地駛離了她的視線,也沒從柳樹後麵走出來,最後更是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馬車上的。

  她無力地靠在車廂壁上,手裏緊拽著的裙擺都被扣出了一個大窟窿,整個腦子還都是昏昏沉沉的。

  什麽他若無心,她便休;什麽隻要曾經擁有,不求天長地久;什麽誰離開誰都一樣,沒有離了誰活不下去的,孩子她一個人也能養得很好……

  那些往日在元辰麵前說的豪言壯誌,此時全然都變成了對她剛剛膽小的譏諷。

  “王妃……王妃……您怎麽了。有哪兒不舒服嗎,您告訴小奴啊?”翠玉急得額頭直冒汗,不停的低聲呼喊著。翠碧更小心翼翼地掰著她拽衣裙的手指:“您別這樣,有什麽事您吩咐小奴就是,別悶在心裏。”

  桃夭苦笑,她能告訴她們嗎,告訴她們又能如何?

  她們知曉後最多是勸她不要亂想,或者勸她接受,還能說元辰的不是?

  她很清楚自己是膽怯了,不敢麵對現實。

  隻有不麵對,她才能騙自己說元辰剛才隻是從那條巷子裏路過,根本就不知道廣桂也藏在那裏。

  送那個紙條給自己的人,想的就是讓自己這裏撞破這一幕,然後誤會元辰。

  對,一定就是這樣的。

  一定……就是這樣。

  她心裏不停的安慰著自己,眼角的淚卻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回到王府,桃夭換了衣服後,就坐在窗邊一句話也不說,隻是時不時扭頭往院門口看。至於二王妃派過來道歉的人,她也沒心思見,直接就交給柱東去打發了。

  可是她一直在窗邊等到月上枝頭,她想見的人也沒出現。

  他明明就在城裏,人卻不回來?

  這一晚,桃夭一夜無眠。

  次日一大早,翠玉見太陽當空了,王妃也沒叫人,不由得慌了神。她和翠碧商量了一下,敲門喊了幾句,沒得到回應後,就匆匆推門進來查看。隻見床上的桃夭麵色紅得異常,身子抖個不停,她跑過去一摸額頭,濕漉漉的滿是冷汗!

  “來人!請府醫……”翠玉的聲音都破了。

  桃夭被翠玉搖醒後,就開始上吐下瀉,比上回中毒的反應還要強烈。府醫趕到,給桃夭紮了針,桃夭才稍稍消停一些,整個人跟從水裏撈出來似的,臉蒼白得有些透明,躺在床上渾身無力,連根手指也動不了。

  府醫一臉的擔憂:“王妃您若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就得說出來,發泄出來,不可悶在心裏。長久下去,有損小公子的健康。”

  換句話說,桃夭是自己把自己憋成這樣的。

  其它的病都好治,唯獨這心藥難醫啊。

  桃夭一句話也沒應,失神的眼睛裏倒是了些神彩,她衝著府醫點點頭,艱難地道:“我……知道了……”

  隨後,翠碧端來廚房裏吊了一夜的老參野雞湯,她也強撐著喝了大半碗。

  不過她這麽突然莫明的一病,王府上下還是慌了神,用盡了各種辦法去尋找元辰,一些盯著九王府的人,也收到了一些風聲。

  九王妃,病了,還病得很重,急得王府裏的人都在找九王爺的下落了……

  收到消息的二王妃灑了茶,立即派人大管家叫了過來:“還沒查到線索嗎?”

  她覺著桃夭這突如其來的病很蹊蹺,真正說起來不過就是兩個可能性,要麽是遭了人暗算,要麽就是受了打擊。可桃夭身邊跟著侍衛和丫頭,還有茶包在側,想要刺殺和對她下毒幾乎不可能辦到;打擊的話……隻怕就與她昨兒在自家王府裏收到的那張紙條有關了。

  可不管是什麽原因,他們二王府因紙條的事就必須要給元辰一個交代,要不然就可能影響到自家王爺和元辰的兄弟之情。

  到時候,不僅她家會被元辰記恨上,甚至自家王爺也會責怪她的,何況昨兒她的小侄女還不知輕重地的當眾責問了桃夭。

  大管家搖頭:“回王妃,一無所獲。”

  能控製鳥獸把信將進進戒備嚴森的自家王府,那人的修為絕對不凡,又怎麽會留下蛛絲馬跡給他們抓?

  何況那隻送信的鳥還被九王爺的茶包給叼走了,他們連跟羽毛都沒揀到,想查也無處下手,更無地兒查去。

  二王妃揮手讓他下去,又喚來了元月冰:“你真的沒有看清楚昨兒那紙條裏寫的內容?”

  聽到她話語裏的埋怨,元月冰有些不太高興,“母妃,當著九嬸的麵,我怎麽敢去偷看?”

  自家王府戒備不嚴,讓人鑽了空子算計了九嬸,她緊張都來不急,還哪敢當著九嬸的麵做小動作的。再說,就算她看到了又能如何,是敢勸阻九嬸,還是敢搶先一步做個手腳?

  瞧著二王妃神色不明,她心思一動,追問:“母妃,你該不會知道那紙條裏寫的什麽了吧。”

  二王妃一怔,“別胡說八道。”

  她嘴裏雖然罵,心裏卻不由犯了嘀咕。

  關於桃夭肚子孩子的事,她也是收到過一些風聲的,難不成,那紙條寫裏的就是這個,桃夭才會急著出府去證實。證實之後,大受了打擊才會突然犯了病?

  越想,她越覺得真相就是這樣了。

  瞧著自家母妃沉默不語,元月冰知道自己猜中了,想到件事的嚴重性,她又出主意道:“與其我們在府裏亂猜,還不如我們現在就過府,去看看九嬸的狀況。若真與昨兒那紙條有關,也得早些將話說清楚,省得讓九嬸留了心結。”

  就算不看在九嬸的那些吃食份上,她也喜歡九嬸的爽利開朗,真不願意一件小事就把兩家的關係給鬧僵了。

  二王妃也沒其它更好的辦法,就聽從了她的建議。吩咐下人開了小庫房,揀了幾樣府裏最名貴的滋養藥材,就匆匆過府前來探望了。

  隻是,她拒絕了元月冰的隨行。

  有些話,當著女兒的麵,反而不好說的。

  桃夭聽到稟報說二王妃來了,原本是不想見的,想到那張紙條,她又改變了主意,讓翠玉替她簡單的梳理了一下,就把二王妃請進了屋。

  二王妃進門見桃夭才一天就病成這個樣子,眼裏閃過一絲不悅和驚慌,但很快就控製住了,快步過來關切:“弟妹,你這是怎麽了,一下就病得脫了相。”

  桃夭咳嗽了兩聲,撐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來:“謝謝二嫂關心,我隻是不小心吹了風……”

  吹風受涼,怎麽會病成這樣?

  二王妃知道她沒說實話,更知道自己再問也是問不出什麽了的,見桃夭遣翠玉出去給她泡茶,而翠玉正在關窗了,她神色一動,委婉地低聲試探著問:“弟妹,是不是昨兒那紙條上頭寫的事兒,讓你覺著不安了?”

  桃夭心跳突然加速了,麵上倒是極配合的流露出了驚訝之色,“二嫂,你早就知道了?”隨後就是一臉的悲愴,哽咽道:“我怎麽就這麽命苦啊……”

  在二王妃的眼裏,桃夭不過是元辰從草堆裏揀出來的山雞,就算她真是七丹部落的遺脈,但骨子裏還是擺脫不掉沒有靠山帶來的自卑,哪怕有著幾分小聰明,也不可能瞞得過自己眼睛的。

  被謎之自信遮住眼睛的二王妃,看破桃夭的作戲,反而確定桃夭就是從那張紙條上知曉孩子沒有天賦,所以才會把自己急出了病。

  她溫柔地拍著桃夭的肩頭安撫著:“孩子沒有天賦也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你和九弟都年輕,將來還能再生幾個優秀的孩子……”

  沒有天賦……沒有天賦……

  隻是孩子沒有天賦,並非孩子有什麽問題?

  桃夭心中是又驚又喜,隻要孩子健康,天賦什麽的,有就算錦上添花,沒有也就沒有了,她還真不看重。

  二王妃隻認為她將自己的話給聽進去了,輕歎一聲又勸:“你現在已經是九弟的正妃了,九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日後不管他再娶幾個側妃,再生幾個優秀的孩子,都不會讓人越過你去的,你不必擔心……”

  “嗯。”桃夭順著她的話應了,隻是她也沒有再與二王妃虛以委蛇的心思,故意晃了晃身子,果不然翠玉快步過來扶住她,不停緊張地問:“王妃,您可有哪兒不舒服,可是累了……小喜,快請府醫!”

  隨著她這一嗓子,丫頭婆子們迅速的湧進來,端水的端水,拿帕子的拿帕子,點靈香的點靈香,弄得屋子裏外都是人。

  二王妃原本還想套桃夭幾句話的,可是聽到府醫說“桃夭雖然沒有大礙,但需要臥床靜養,不能思緒過重,否則會影響孩子”的話後,就立即打消了之前的念頭。

  哪怕沒天賦,那也是元辰的孩子,若因她有閃失,她是賠不起的。

  又和藹地開解了桃夭兩句,二王妃才起身告辭。

  聽到下人稟報,說二王妃已經出了府門,桃夭心頭的大石頭這才落了地。她拿著帕子擦掉了臉上抹得厚厚的白粉,長籲了一聲:“裝病可真累。”

  尤其是還要騙過二王妃這樣精明的人。

  還好,府裏都是忠心的人,連大夫都是府裏養的,沒有人拆她的台,二王妃心虛又大意,才讓她占了個便宜。

  是,收到紙條,她很生氣,但在去柳葉胡同的路上,她心裏很清楚對方些舉絕對是沒安好心的,她又何必讓對方如了願。

  同樣,她也可以借著這紙條將計就計,探一下她想知道的事,以及看到底誰在後麵算計她。

  之後的一切,都是她演出來的一場戲,給人看的戲,甚至連翠玉翠碧都騙過了。

  昨晚翠玉翠碧堅持要留在屋裏給她守夜,她才悄悄的將計劃告訴了她們,並且讓她們配合自己,才有了今天的這一出。

  果不然,她就釣來了二王妃。

  雖然二王妃並不是紙條的背後主謀,但總算是給給她了個惑,並且還能幫她往外麵放出一些假消息,引誘後麵的大魚上勾。

  “王妃,那接下來呢?”翠玉問。

  桃夭笑:“接下來,你家王爺就該回來了。”

  對了,為了釣魚計劃能成功,她並沒有把自己真實的狀況告訴外頭去給元辰送信的人。她現在反正都演上了,不如就勢也詐一把元辰,看會不會有什麽意外之喜。

  等元辰收到消息,急忙趕回府時,看到的也是麵色蒼白無力,虛弱靠在床頭的桃夭。

  桃夭待他一進屋,馬上抬手製止了他的靠近:“站住,我有話想要問你。”

  元辰對上桃夭的平靜地目光,心頭狠狠的跳了一下,敏銳地覺著有地方不對勁。他站住了,盯著她的眼睛看了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也沒看出什麽異樣來,心裏越發覺著怪異了,門口守著的府醫道:“王妃現在狀況如何?”

  “我很好。”桃夭搶著道。

  府醫從門簾縫裏偷偷地看了眼桃夭的表情,然後頂著元辰那冰冷的目光,如實道:“王妃的脈象穩定,並無大礙,但還不能激動的。”

  “該死。”桃夭低低的罵了一句,有府醫這句不能激動,那她還詐出元辰幾句真話來。

  將她的薄怒盡收入眼底,元辰反而踏實了。

  揮手讓屋裏的伺候人都下去之後,他直接撥掉了頭上的黑竹簪遞到她手裏,才道:“問吧。”

  桃夭下意識的握緊了竹簪,隨後反應過來元辰的用意,燙手般將竹簪往地上一丟,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懂的。”元辰彎腰揀起竹簪又遞給她,順便還把自己的外衣襟拉開了,露出了潔白的裏衣,還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就差沒說,往這兒刺。

  桃夭:“……”

  再捅他一回的傻事,她肯定是不會做的。

  但他認為,他擺出這麽個架式,自己就會罷休,那也是把她想得太簡單了些,她現在可是很生氣,很生氣的。

  也許是屋內的氣氛太怪了,她強烈的自我保護欲觸發了,原本想問:“你找到廣桂的行蹤了嗎”,到了嘴邊就換成:“你想如何處置廣桂。”

  “暫時還不能動她。”元辰很坦然地回答:“她已有孕,確定是元部落的血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