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油盡燈枯
作者:蓁昕      更新:2021-09-25 09:13      字數:2108
  沈萱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樓憶南,她壓根就沒想到樓憶南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忘憂,讓你父親留點東西在這世上吧,他也時日無多了。”

  樓憶南眼裏噙著淚,這樣的決定,她也是不忍心。

  “您問過小惟嗎?小惟可願意?”沈萱沒有辦法回答,兩邊她都不願意失去,所以隻能交給沈惟。

  現在的沈惟就站在門口,有些焦急不安的伸頭往裏看。

  沈萱把他叫到屋裏,又把樓憶南的話說了一遍。

  在宮牆上的時候,豫王差點傷到沈萱,他一時情急,竟是脫口喊出了聲音。

  隻是這許多年沒有說話,現在竟是不習慣開口了,聽見沈萱問話,抬頭看著沈萱就是一陣比劃。

  “你先別忙著變態,想好了再說,把你的意見大聲的告訴我們。”樓憶南在一旁,看著沈惟說道。

  沈萱歎了口氣,轉身進到裏間,去查看兩個人的情況。

  這個時候蕭祁川也不在,她想要找人說說,身邊也沒個可以傾訴的人。

  雖然打下了上京,打進了皇宮,但現在卻是蕭祁川最忙的時候,沈萱明白蕭祁川的難處,也明白白君陌受傷,蕭祁川一點都不好受。

  所以不管出去那種原因,她都希望白君陌能痊愈,隻是這樣的方法,讓她一時難以接受。

  此時外頭的沈惟也正在低頭思索,剛剛他確實是著急了,現在才認真的想剛剛的事情。

  樓憶南就站在旁邊,能這樣正大光明的盯著他的臉看,她心裏也是異常的滿足,所以這些就夠了。

  沈惟低頭思考了良久,才抬起頭來,他的眼睛有些發紅,但強忍著眼淚沒有落下來。

  他伸手想要重新比劃,但又想起樓憶南剛剛的話,垂下手臂,試了幾次,才張口,聲音有些微啞的說道:“我想看看父親。”

  樓憶南眼角含淚,重重的點了點頭,帶著他到了另一邊。

  原本精裝的漢子這會兒看上去卻如同一個形容枯槁的將死之人,躺在那裏,讓人看不到生機。

  沈惟撲通一下跪倒在床邊,見床上的人雙眼緊閉,依然沒有醒過來的樣子,他終於忍不住,落下兩行淚來。

  不過沈惟雖然隻說了一句無關的話,但樓憶南也已經知道了他的打算。

  她拉起沈惟,“把你二姐敢過來。”

  沈惟站直了身子,小小的年紀,已經有了將帥之姿,他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走,眼睛就一直粘在床上的沈遠山身上。

  不過等他帶著沈萱回來的時候,沈遠山竟然神奇的已經醒了。

  時隔這許多年,姐弟倆的變化都很是巨大,或者可以說是脫胎換骨了。

  但兩個人一進門,還是被沈遠山一眼給認出來了。

  “父親。”兩個人齊齊的跪在地上,剛一開口,就忍不住先哭了起來。

  “小艾呢?”

  時隔這麽多年,沈遠山依然記得他的所有的孩子。

  “父親,大姐……大姐……已經……”沈萱說不出那個字來。

  用不著說出來,沈遠山已經猜了出來,他臉上一陣悲戚,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父親……”

  再一次經曆死別,無疑是讓心裏再痛一次,還未曾有重逢的喜悅,就要再一次麵對離別。

  “父親,你答應要重新給我做一柄弩箭,你不能食言的。”沈萱的眼淚已經不是自己能控製的住的,她能感受到沈遠山氣息的微弱。

  沈遠山枯瘦的手上還殘存著丁點的血跡,他費力的擺了擺手,想要說話,自己卻又流出淚來。

  “小惟大了,你以後就是家裏唯一的男人了,保護好你母親跟二姐……”沈遠山一句話還沒有說出來,就是一陣急促的喘息,喉嚨裏如同有什麽東西,發出一陣呼啦啦的聲音。

  等等終於緩過那股勁來,他才抬頭看向樓憶南。

  樓憶南慌忙把頭別到一邊,她現在的臉上新傷摞著舊傷的,這個模樣,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

  “雪……雪……”縱然是變成了這個樣子,他還是朝著她伸出手,一如當年初見時的模樣。

  樓憶南掩麵而泣,心裏突然就後悔了之前的決定。

  “開始吧……”沈遠山拉著樓憶南的手,聲音好似已經很遙遠了。

  樓憶南驚訝的抬起頭來,原來他都知道了,原來昏迷中的他,意識是清醒的。

  樓憶南使勁的搖頭,沙啞著聲音說:“不,不要,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是醫仙穀的人,我能起死回生,我會玄機針的。”

  沈遠山搖了搖頭,他的頭發依然散亂髒汙,露出來的臉上也是暗沉一片。

  “我這個樣子,便是活著也是生不如死啊,倒不如,讓別人替我活下去。”

  窗前的幾個人已經泣不成聲,沈遠山說的沒錯,他曾經是征戰沙場的鐵血將軍,現在他這個樣子,便是勉強活著,也不過是躺在床上,倚靠別人照顧罷了,這樣活著,他如何能容忍。

  “能再見到你們,我已經是知足了,現在為父要去找你們大姐了,你大姐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定然是害怕極了,為父要過去保護她。”

  沈遠山一口氣說了這許多的話,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胸膛急劇的的起伏,已經是油盡燈枯的模樣。

  “小惟你出去,忘憂,開始準備……”

  樓憶南終於是抹了一把眼淚,站了起來,她伸手抽掉紮在沈遠山身上的針,原本還在劇烈喘息的沈遠山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安靜的好似是死了一般。

  沈惟不動,隻跪在床邊,他得送他父親最後一程啊!

  樓憶南她們見勸不動沈惟,也不再說什麽,隻將白君陌從裏間挪了出來。

  這個時候的白君陌也是毒死彌漫,隻被沈萱封住穴位,才吊著一口氣罷了。

  他帶過來的月氏的侍衛都守在門外,雖然緊張,但也真的不敢進來。

  “準備吧!”樓憶南說一一聲,然後將一套針遞給沈萱,自己則那了另一套,準備下在沈遠山的身上。

  樓憶南沒想到,因為沈遠山,她不再拿針,又因為他,自己又重新拿了起來,隻是這一次,是真的要把他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