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我做的飯菜不合口味？”玫畫輕笑著問。

  ??這笑容落在周舟眼中，雖嫵媚，又讓他有點心驚膽戰……

  ??“好吃，怎麽會不好吃的……師叔不吃一些？”周舟低頭避開她的目光。

  ??“我不喜凡穀俗物，”玫畫倚著圈椅，光著的左腳玉蓮落在椅子上，兩隻小手環繞著左膝。她坐姿雖隨意，又有種優雅風韻，不會有半點媚俗感。

  ??看著周舟在那悶頭胡吃海塞，她嘴角始終掛這些笑意，喃喃著：“真像呢。”

  ??像？像什麽？什麽像？

  ??周舟抬頭看了眼，臉一紅，低頭繼續吃著。

  ??“噎到了？這有茶水。”

  ??“師叔……你注意點坐姿，怎麽的……我也是個晚輩。”

  ??“嘻，怎麽，你還對師叔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念想？”玫畫媚眼如絲，聲音更嬌媚了些，“抬起頭給師叔看看，若是看你順眼了，這幾日便在這陪我吧，我每日無聊的很呢。”

  ??“咳！咳咳！”

  ??周舟道心在風雨飄搖。他悶頭吃食一陣，若無其事扯開話題：“那日指點我的前輩不在嗎？”

  ??“師父又去閉關了，他們這些仙人，悟道、求道已是唯一的執念，”玫畫的坐姿稍微恢複正常些，手指撫弄著端的珠花，“明明已有漫長的壽元，卻還想要追求更多……這到底是人心，還是道性？”

  ??“人心就是道性。”

  ??這句話在周舟口中隨意就溜了出來，卻讓玫畫眼中異彩連連。

  ??玫畫問：“若人心為道性，那為何凡人成修士者千中取一，修士成仙人者萬中無一？”

  ??“這我怎麽會知道，”周舟訕訕一笑，“師叔這是要考我？我不過是個道融境，若是以後有機緣能成仙的話，再回答師叔吧。”

  ??“哦，那你記住了。”玫畫不再多言，就看著周舟吃飯。

  ??老實說，被個美豔師娘注視著，他吃飯也是有點不能安生，隻是心中也有些疑竇；猶豫間，他將這頓飯吃完，打定主意，不去詢問玫畫有關四代弟子的事。

  ??玫畫一直靜靜地看著他，像是在出神……

  ??酒包飯足，周舟起身答謝順便告辭，玫畫挽留他留下吃茶，被他用忙著修行的理由推諉了。

  ??“自從那日被前輩指點，我深覺自己修行淺薄，不抓緊時間升級、咳，提升境界，始終是個容易被人碾死的螻蟻吧。”周舟說的，倒也是他真實感想。

  ??“安心修行就好，也不必過擔心處境，免得反誤了修行……你不問我為何歸青宗無四代弟子？”玫畫目光清澈閃亮，盯著周舟。

  ??周舟道：“如果是師叔有意告知，那我聽著就是了。”

  ??“你不成親傳弟子，這些原本都是都是不能說的。不過你安心就好，歸青宗不管如何，都不會害自家門人。”玫畫淡然說著，“既然你想問……”

  ??“嗯，我知曉了，不能說就不能說吧。那我先回去了，多謝師叔設宴款待。”

  ??周舟做了個道揖，轉身走出竹樓，跑路的過程行雲流水，將已經準備開啟小課堂的玫畫，氣得翻翻白眼。

  ??欲擒故縱？

  ??哥才不會上你這種沒啥技術含量的當，要真追問下去，肯定又是一件麻煩事。

  ??知道這些隱秘有什麽用？

  ??玫畫既然說，歸青宗不會害門下弟子，那他也就沒什麽太大顧慮了。

  ??不是黑店就行。

  ??但想想，似乎修道門派也不是真的平靜安穩、萬事無憂，這裏，也有著修道的艱險劫難吧……

  ??不過相對而言，比之洪荒大地，門派之中已經算是清淨的福地了，有護山大陣、有同門仙長，起碼不用擔心，晚上睡覺會被賊人拿刀抹了脖子……

  ??周舟飽餐一頓心情舒暢，行走在皎潔的月光中，剛要走出藥穀。

  ??額頭突地一疼，像是被誰輕輕彈了下。

  ??“你這小鬼，實在是滑頭！”玫畫的輕嗔在他耳旁回蕩著，似乎有一縷氣息鑽入了他的耳洞，有點撓心的癢。

  ??這陣仗……

  ??周舟扭頭一看，卻是沒有半個人影。靈識感應中，玫畫始終在閣樓中，她又走到了二樓的樓台旁。

  ??總是被調戲也不是個辦法，忒想辦法還擊一下，化被動為主動。

  ??突然想起了一事，也是周舟這些時日都掛著的，剛才被四代弟子死光了這種事嚇住，差點忘記問了。他轉過身，朝著閣樓方向喚了聲：“師叔？”

  ??“嗯？”玫畫的聲音在他耳旁回響。

  ??“有沒有讓門中弟子可以查看書籍的地方？我除了修道之外，對一些事都所知甚少，從歸鴻子師兄那裏聽了不少洪荒軼事，也想增長些見聞。”

  ??“主峰之下有道藏洞，咱們歸青宗好歹也是一方大門，道藏也過萬卷的。隻是那裏，非親傳弟子不可入……給你這個。”

  ??一點綠光在閣樓方向飄來，眨眼間已經到了周舟身前，是個竹葉狀的玉符。“拿著它，除了門中隱秘、仙法神通，道藏萬卷都隨你查閱。”

  ??周舟有些猶豫，任那玉符飄在麵前。

  ??玫畫輕笑道：“怎麽？可是不想欠我的人情。”

  ??“嗯，”周舟老老實實地點頭。

  ??“拿去吧，我圖你個道融道人什麽！”玫畫輕嗔著。

  ??“多謝師叔。”周舟撇撇嘴，誰知道你圖什麽？圖他這純潔的身子，都不是沒有可能的說……

  ??將竹葉玉符拿在了手中，做了個道揖，踏上歸程。

  ??閣樓中，窗台前，玫畫輕笑著：“小鬼頭，沒多少修為，還不想多拿別人給的好處，也是……很像她呢。唉，該煉丹了，免得誤了掌門師叔的事。”

  ??輕歎聲在閣樓飄蕩，漸不可聞……

  ??回到草廬，翻身躺在炕上，將竹葉狀玉符拿在手中打量著。

  ??晃晃頭，將玫畫的影像甩出腦袋。

  ??他這道軀、這道心，那還都是血氣方剛；若是總亂想這些，肯定耽誤修行，悟道都會有雜念。

  ??靈識包裹著竹葉玉符，周舟現這並非是法器，隻是有一縷氣息烙印的玉符，是玫畫的信物。

  ??周芷燕跟著大師兄逛街去了，周舟這幾日也樂得清淨。

  ??入門半月，因為周舟傷勢未愈，周芷燕一直在外間住著；周舟傷勢已沒大礙之後，周芷燕也沒說去別處居住。她不說，周舟也不會去提，有人和自己說話逗趣，每日也不會枯燥無聊。

  ??夜深人靜時，她似乎想和周舟說說話，就會以喂開頭，兩三句輕嘲之後，就露出些小女兒柔弱的一麵，和他有一句沒一句的隔牆聊著。

  ??經常，周舟不知不覺就自己睡了，等第二日清晨，周芷燕對他進行又一輪埋怨……

  ??同住一個屋簷下，兩人關係也越親近了些。自那日周芷燕在他耳旁哭喊，周舟也不能再放任這丫頭不管。

  ??他問有沒有查閱書籍的地方，就是為了去搜集些這方麵的訊息，想找找有沒有幫她續上仙緣的辦法。

  ??對修道，他隻知太極道圖、隻曉水火雙訣，還有凝練靈識的一氣元神道。

  ??仙緣截斷，洪荒之中肯定有過不少這種事例，比如那日一同入門的弟子中，就有一少年和周芷燕情況相近。那少年似乎也是為了投奔門派，找個依靠，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自己的事還管不好，管別人做什麽。”

  ??如此念了句，也就將那少年拋在腦後，不去多管了。

  ??靈識流轉，若是睡夢中，有人踏入他身周百丈，他都會隨時醒來……如果在洪荒之外露宿，他靈識要擴展最少十裏，不然心中絕不會安穩。

  ??修道門派的可貴之處，就在於給修士投身之地，能庇護修士修行。這種庇護是相互的、可以傳承的，門派一代代流傳，弟子變成門人、門人變成長老，長老再有一二成功邁入仙境……

  ??如果不生什麽危機，或是像玄都師那樣懶得打理，金仙立下的修道門派，大多都能興盛許久……

  ??對普通修士而言，有門派依托，總比無根浮萍要好。周舟本著太清弟子隨遇而安的優良品性，決定在這裏暫且住下了。

  ??至於以後如何，周舟卻也沒多打算，隻想著以後少惹些因果，日子安生點。

  ??擇一地安心修行入仙境，等自己成了仙人，那才算是真正的玄都弟子。到時候，有師玄都照拂、身為聖人門徒的開掛光環閃亮，那也就能無憂求長生了吧……

  ??拍拍懷裏的曲元袋，周舟又忍不住輕笑兩聲。

  ??“以後，哥罩你了！”

  ??恍惚間想起，自己重傷失去意識之前，好像和天使妹子有過一些交流。

  ??隻是這個片段模糊不清，靈台也不閃靈光，他仔細想著，想著想著就有些昏昏欲睡。

  ??沒了那煩人的丫頭在耳旁冷嘲熱諷、嘰嘰喳喳，周舟很快就睡熟了。

  ??……

  ??注定是豔陽天的清晨，金烏初升，就讓空氣有些燥熱。

  ??歸青宗這罕有人路過的山林中，周舟正邁著大步疾馳，奔向主峰。

  ??偶爾有門中修士駕著法器路過，都會好奇地打量著山林中奔跑的年輕道人兩眼。周舟用枯木訣隱去修為，讓人又以為是道融道基都沒有的靈識道人，隻是善奔。

  ??甚至有兩名路過的師姐師妹，降下雲霧，問他要去哪個峰上，她們也可帶著他一同過去的。

  ??周舟隻能婉言謝絕，隻說自己是在林中漫步……

  ??別提多尷尬。

  ??“上個圖書館都要跑最少一個時辰，也確實，該弄個度快點的禦空法器了。”周舟感歎著，將道袍解開，敞懷奔跑。一路上，又有幾個修士問他用不用捎送，對門中的靈識小道人各種關懷。

  ??清晨這個時間點，似乎是有什麽事生，周舟在路上遇到的許多道融修士。這些修士，都是朝著主峰側旁的一個峰頭飛行，而且都是些道融境。

  ??門中五代弟子過千，道融修士少說也有幾百。

  ??“好像，是有金丹修士在那個峰上，定時給沒能拜師的道融弟子講課解惑吧……嗯，等師兄回來問問，自己沒事了也可去看看。”

  ??周舟嘀咕著，這歸青宗之中，倒是處處人情味十足，從那兩個妹子主動帶他一程就可看出一二。

  ??翻山越嶺、跋山涉水，為了知識，為了填充自我、豐富內涵，那都是小事。

  ??周舟思想覺悟還是很高的，雖然上大學的時候每學期不掛兩科，就在班裏沒有半點存在感……

  ??但當周舟站在主峰的懸崖絕壁之下，額頭掛滿了一道道黑線，看著幾百丈高的懸崖上的那處寬廣石台，顯然就是道藏洞的入口。

  ??沒禦空法器，就要靠爬的？

  ??算了，也隻能爬上去了。若是有法器禦空，可以貼著懸崖一路向上。

  ??周舟挽起袖子、將道袍的下擺塞到腰帶，對著手心呸了兩口，用力搓幾下，走到懸崖之下。

  ??水元翻湧，在懸崖石壁上布了一層水幕，周舟則吸附在水幕上，水幕流動，帶著他穩穩地朝著上方滑行。

  ??堪稱壁虎遊牆功的修仙升級版……

  ??有幾名女修士駕著雲頭從高空落下，落在了石台上，朝著懸崖巴望著，嬉笑間，結伴進了那十丈寬、三丈高的長方洞口。

  ??費了半天勁，周舟終於爬到了石台上，也是累的渾身大汗。

  ??眺望著下方鬱鬱蔥蔥的山林，他心情大為舒暢。

  ??突然，一名青袍的高瘦老人出現在周舟身後，不由分說就朝他甩了甩衣袖：“非親傳弟子不得入道藏洞，回去吧。”

  ??“哎！”周舟剛吆喝一聲，就感覺自己被一股旋風卷起，明暗不定、昏頭轉向。等他回神，已經站在了懸崖下，剛好還在他啟程向上爬的地點。

  ??周舟朝著石台大喊：“前輩！長老！我有玉符啊！”將曲元袋中的竹葉玉符拿了出來，搖著手臂，努力地揮舞著。

  ??“哦。”高瘦老人淡淡的聲音在周舟耳旁響起。

  ??靈識查看中，老頭雙手插在衣袖中，扭頭走回了山洞。

  ??周舟站在那一陣欲哭無淚，隻能咬著嘴唇攥起左拳，右手在背後豎起了個中指。

  ??他必須，盡快弄個禦空法器！

  ??來都來了，總不能白費腳程，再爬一次吧。反正咱有壁虎遊牆的本事，姿態醜了點，也是能安穩上去的。

  ??終於，又站在了那石台上，看著這規整的洞口，周舟長長地舒了口氣。

  ??道藏洞，可要好好見識一番。

  ??……

  ??大澤的水底，奇麗美景多不勝收，一處靈光閃爍的石峰中，一條小小的錦鯉迷迷糊糊地睡著。

  ??她嘴邊有個小小的氣泡，隨著她魚鰓扇動，不斷擴大縮小著。

  ??“呼……小道士……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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