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老爺子走到蘋果樹下的時候，那少女站起身來，微笑著迎了上去。似乎她坐在這裏，就是為了等王老爺子一樣。

  ??這時候的王老爺子很年輕。如果認真洗洗臉，換一身衣服的話，和少女站在一塊，倒也有郎才女貌的感覺。

  ??隻可惜。這少女幹淨而美麗，而王老爺子灰頭土臉。

  ??王老爺子似乎有些自慚形穢，看見少女走過來，居然向後退了兩步。

  ??那少女笑了笑，柔聲說道：“剛才從這裏走過去了一群乞丐。我聽到他們高聲談論，說打死了一個人。是不是你？”

  ??王老爺子似乎不想承認，他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我還活著。我不是死人。”

  ??少女笑道：“那些乞丐成群結隊的離開了，隻有你自己，獨自在這裏行走，而且滿臉傷痕。你又何必不承認呢？雙拳難敵四手，被人打了也不丟人。”

  ??王老爺子似乎想要岔開話題，他問那少女：“你一直自己呆在這裏？那些乞丐壞得很，你這樣可是有些危險。”

  ??少女露出個得意的表情來。說道：“我可不怕他們。我厲害得很，他們傷不了我。”

  ??王老爺子仍然說道：“你剛才也說了，雙拳難敵四手，如果他們一擁而上，你就算會一些拳腳功夫，恐怕也得受害。還是趕快躲躲吧。”

  ??少女笑眯眯的說道：“你連一隻碗都沒有。窮困潦倒，饑腸轆轆，還有心思管我有沒有危險嗎？”

  ??王老爺子答道：“我雖然倒黴，但是同情心還是有的。如果你遇到困難，隻要我能幫忙，我也會幫你一把。如果人餓肚子的時候就忘記了仁義禮智信。那和禽獸也就沒有什麽區別了。”

  ??少女有些讚許的點了點頭，問道：“你一個小叫花子。好像讀過書？”

  ??王老爺子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書我沒有讀過，但是我聽別人說過這些話。至於具體是什麽意思，其實我也不大清楚。”

  ??少女笑了笑，說道：“我聽到那些乞丐說，你出來討飯，連一隻碗都沒有。”

  ??王老爺子張了張嘴，似乎要爭辯。可這時候，少女從身後拿出來了一隻碗，說道：“這個給你，怎麽樣？”

  ??我站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這隻碗我看的很清楚。白瓷碗上麵畫著一棵蘋果樹，與王老爺子多年來一直用的那一隻一模一樣。

  ??王老爺子伸出雙手，將碗接了過來。他捧在手裏麵，很是感激的看了少女一眼。

  ??少女笑道：“東莊的財主正在施粥，你還不快去？”

  ??王老爺子木訥的點了點頭，答應了一聲，捧著碗就向東邊跑。可是他跑了兩步，又轉身走了回來。他問道：“你自己在這裏，吃什麽？喝什麽？壞人來了怎麽辦？”

  ??少女微笑著說道：“你不用管我。”

  ??王老爺子說道：“你總不能一直呆在這裏吧？你打算去哪？我可以送你。”

  ??少女笑道：“我要去的方向可不是東莊。”

  ??王老爺子說道：“沒關係，有了這隻碗，走到哪都可以討到飯，餓不著你。”

  ??那少女點頭應允了，兩個人結伴在夜色中向遠處走了。

  ??他們自始至終沒有向我看上一眼，似乎沒有注意到我們三個人的存在一樣。

  ??薛倩看了看我，說道：“老趙，我怎麽覺得這女的有點不對勁呢？”

  ??我點了點頭，說道：“確實不對勁，別人餓的皮包骨頭，灰頭土臉，可是她卻中氣十足的。”

  ??薛倩又問呂先生：“你覺得這女的是活人嗎？”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這隻是王老爺子的一場夢罷了，能看出什麽來？咱們快跟上去吧。”

  ??我們三個人一路尾隨，前麵的王老爺子和少女像是一對戀人一樣，結伴而行。隻不過，王老爺子步履蹣跚，餓的打晃，而少女步履輕盈。這一場趕路，一個是在掙命，另一個是在觀光。

  ??我聽見王老爺子問道：“你叫什麽？”

  ??少女笑道：“我姓天，你覺得我叫什麽？”

  ??王老爺子低頭想了一會，小聲地說道：“我覺得應該叫天仙。”

  ??少女微笑道：“那我就叫天仙好了。”

  ??緊接著，她又問道：“你叫什麽？”

  ??王老爺子很尷尬的說道：“我的名字很難聽。”

  ??少女說道：“你現在的樣子已經夠難看了，還怕有個難聽的名字嗎？”

  ??王老爺子點頭說道：“這倒也是。”然後他撓了撓頭：“我是個孤兒，沒有姓，我叫狗蛋。”

  ??少女哈哈大笑：“你這個名字果然夠難聽。”

  ??王老爺子似乎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低著頭不再說話了。

  ??我們兩個走到了一個村莊。有了碗的王老爺子像是有了槍的士兵一樣，他很快討來了飯，然後邀請少女一塊吃。少女卻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我不餓。”

  ??一連幾天，這兩個人走走停停。王老爺子不斷地討飯，而少女從來沒有吃過。

  ??我們三個人跟的很不耐煩，幾次想要走上前去，問問那少女到底什麽來曆。但是又擔心破壞了王老爺子的記憶，所以遲遲沒有動手。盡上農才。

  ??自從王老爺子能夠討到飯之後，有一個明顯的好處，就是我們不再覺得餓了。我們三個人也就免於了討飯的命運。

  ??我不知道跟著他們走了三個月還是半年。

  ??有一天王老爺子對少女說：“我在世上沒有親人了，我看你好像也是孤單的一個人。要不然，我們兩個成親怎麽樣？”

  ??少女笑道：“你的野心倒不小啊，連碗都沒有的乞丐，還想要討老婆？”

  ??王老爺子訕笑道：“我現在已經有碗了。”

  ??少女說道：“我坐在蘋果樹下，等了九天。有無數人從樹下經過。有的人想要輕薄我，有的人想要打劫我。隻有你，關心我會不會有危險。”

  ??王老爺子麵露喜色：“這麽說，你是答應了？”

  ??少女看了看天上的星星，說道：“你說的沒錯。我在這世上也是孤單的一個人。我與你成親倒也無妨。不過，你我緣分已盡，明天我就要走了。多謝你一路陪著我，讓我最後這幾日不至於太寂寞。”

  ??王老爺子失望的說了一聲：“明天就要走了？你要去哪？”

  ??少女淡淡的說道：“我既然是仙女，自然要去天上了。”

  ??這個回答太過敷衍，很顯然王老爺子並沒有相信。

  ??這一夜他們並沒有休息，一直在向前走。等第二天早晨的時候，他們走到了一個廢棄的村子。

  ??這村子荒無人煙，不用說討飯了，就是找一口水也難。少女並不覺得饑渴，但是王老爺子的嘴唇都裂開了。連帶的我們三個人，也很想喝水。

  ??少女站在村子邊緣，問王老爺子：“你現在什麽感覺？”

  ??王老爺子老老實實地答道：“我很渴。”

  ??少女歎息了一聲：“活在世上，就是有這麽多的不如意。過一會就會有很多水，可是你卻喝不得。”

  ??少女說完了這話，空氣中忽然湧過來一股水汽，緊接著，我看見遠處白浪滔天，蔓延過來了。

  ??隻是短短的幾分鍾，水浪就淹沒了村子。一直湧到了他們兩人的腳下。

  ??原本還是遍地黃沙的野地，忽然變成了大海。

  ??而少女輕盈的跳到了海水中，她並沒有沉下去，而是站在水麵上，就像是站在平地上一樣。

  ??海水慢慢退去，帶著少女也漸漸遠去了。

  ??王老爺子大聲的喊道：“我以後還能再見到你嗎？”

  ??少女的聲音不大，但是我們清清楚楚：“海上有三仙山，蓬萊，方丈，瀛洲。如果你能找這些傳說中的地方，自然就能再見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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