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我說自己也扔不了那麽準，三班的幾個新兵便有些沒底氣。

  ??班長都做不到，讓這些新兵可怎麽有動力練習呢？

  ??我便說道：“我是做不到，但是不代表沒人能做到！”

  ??三班的新兵們交頭接耳，陳楚生和鄧楊也有些疑惑。

  ??將手榴彈扔到三十五米之外的一個單兵坑裏，這其實並不是什麽特別艱難的事情。經過幾個星期的反複訓練，大部分人都應該可以扔進去幾顆。

  ??但是那個朝向我們的籮筐口，擺明了就是模擬敵人的機槍射孔。

  ??並不是說軍中沒人能夠扔進去，隻是那樣的神人實在是太少了。

  ??陳楚生以前也僅僅隻是聽說過，他們軍有一個老兵能夠將手榴彈扔進敵人的槍眼，但那可都是傳奇人物。誰要是在戰鬥中，能夠一枚手榴彈就解決敵人的一個機槍火力點，那足以直接立三等功了！如果是在戰鬥進行最關鍵的時候，一顆手榴彈扔到敵人的機槍射孔裏麵，幹掉了敵人的火力點，為大部隊掃清障礙，就是一等功也不是不可能。

  ??別說是手榴彈，就是用火箭筒，能夠打進敵人射擊孔的，那都能吹好久。

  ??可我現在擺明就是想要向三班的這些新兵要求，讓這些新兵將手榴彈能夠扔到這樣一個準頭。

  ??這太強人所難了！

  ??於是，就連這兩個老兵，對我提出的訓練目標，也有了些懷疑。

  ??看到三班戰士們的疑惑，我這才知道，想要搞好訓練，還是得先樹立好榜樣和目標的。

  ??得讓他們有完成訓練的動力！

  ??於是，我跟他們說：“你們在這裏等著！”

  ??說完，我就轉身往新兵連的宿舍跑。

  ??當我帶著臭不要臉的李建坤重新返回訓練場上的時候，就看見三班的戰士們並沒有原地站著等我。而是幾個人三五成群，不停用手榴彈嚐試著往那個筐子口扔。

  ??看到這一幕，我心裏頓時稍安了些。

  ??我的兵，自覺性還是不用說的。

  ??別的班排，要是班長不在，或者是沒有布置任務，那就跟放了羊似的。

  ??而三班的這幾個人，可能是之前被我要求太過於嚴格，即便是我不在的時候，他們也很少無所事事。他們希望能夠完成我布置的任務，也渴望自己能夠進步。

  ??這讓我想起了我當新兵的時候，可能也是被班長罵得太狠，就很想獲得班長的肯定。

  ??隻是班長也說過：“我不會誇人，我隻會罵人。”

  ??不過，當看到我帶來的人的時候。

  ??三班戰士們的臉上疑惑的表情，就更加濃鬱了。

  ??“班長，他……他不是傻……”

  ??“班長，你不會是說，他能夠扔進去吧？”

  ??“對啊，班長，他……他畢竟是……是……病號啊……”

  ??我笑著說：“話不要說太滿，也別嫌棄人家。如果他能把手榴彈扔進去，你們可就沒有借口再跟我麵前說完不成了！”

  ??陳楚生說：“小葛班長，他是個老兵，我們都看得出來。可要說他正常的時候，能夠做到，我相信。他現在這樣……”

  ??我沉默了片刻，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

  ??“他不傻，一點都不傻，隻是受了點刺激。”

  ??我看向臭不要臉的，他衝我笑，流露出一口黃牙，牙縫裏還留著早晨菜粥裏的菜葉。

  ??他的眼神很濁，眼睛裏總有一層霧。

  ??我從自己棉衣口袋裏掏出來一個小小的牛皮紙包，很小，三分之一個巴掌大小。

  ??三班的所有人好奇地看向我手裏的紙包，我緩緩將紙包打開，露出裏麵黑不溜秋的物事。

  ??我把手遞到了臭不要臉的麵前，他聞了聞，便伸手來抓。

  ??我縮回了手，給到他手裏的卻是一枚訓練手榴彈。

  ??我用一種輕柔到軟弱的語氣跟他說道：“把這個扔筐裏，給你巧克力吃，好不好？”

  ??大黃牙露出了八顆半，髒兮兮的臉上燦爛起來。

  ??他看了看三十多米外的筐口，想了兩秒，便輕巧地將手榴彈甩了出去。

  ??於是，我們所有人的眼光，都隨著這顆手榴彈，劃出了一道弧線。

  ??這弧線和幾個新兵們自己訓練時候的弧線不同，新兵們扔手榴彈扔得很高，手榴彈在空中的最高點能有二十米，要飛好一陣才落地。但準確很差。

  ??臭不要臉的扔出的手榴彈，卻是很低沿的一條弧線，幾乎已經快要成為一條直線。弧線的頂點最高處也不過四五米的樣子，手榴彈幾乎是剛剛脫手，就像是自己長了眼睛似的，一頭紮進了那個比臉盆口大不了多少的筐子裏。速度之快，已經讓人懷疑那不是一顆手榴彈，而是一枚火箭彈。

  ??三班的幾個新兵目瞪口呆，尤其是蔣勝誌，嘴張得大大的，半天合不攏。

  ??他在最開始嚐試的時候，湊巧一顆手榴彈扔進了單兵坑裏，這已經讓他竊喜了半天。雖然在這之後，再沒扔進去過，但他卻是班裏唯一一個扔進坑裏的。

  ??陳楚生同樣目瞪口呆，過了半晌這才吞了口口水，艱難地說道：“這……這……這是蒙的吧？也……也太準了些……”

  ??我又遞給臭不要臉的兩顆手榴彈，示意他再扔。

  ??他直勾勾看了看我手裏的紙包，噘著嘴有些不滿。

  ??但他還是在我示意下，又投了兩枚手榴彈。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這兩顆手榴彈，都準確地扔進了筐子裏。

  ??看著第三顆手榴彈進了筐子，即便是我，心裏也有些複雜。

  ??有些東西，對於他來說，已經根植到了骨子裏。

  ??我的班長以前可是費了不少勁，才把他和趙德樹挖到老三班來的。

  ??隻有自己親身當了班長，開始帶新兵之後，才能明白一些事情。

  ??我跟前的這些個新兵比我當時可是強了很多，而我，卻是不如班長啊！

  ??我心思複雜，跑了神。

  ??臭不要臉的便一臉不滿地從我手裏搶過了紙包，牛皮紙裏麵包著的，是兩塊黑不溜秋的巧克力。那原本是我當汽車兵的時候，給自己留下的應急食物。自己當了好幾個月的汽車兵，也沒舍得吃。

  ??從三八線以南活著回來之後，我也終於明白了以前河南兵崔岩，為什麽總是把能吃的東西都存起來。

  ??在關鍵的時候，一口吃的，那就是一條命啊！

  ??巧克力吃到嘴裏，臭不要臉的衝我嘿嘿笑著。

  ??我心裏一軟。

  ??身後突然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震得我耳朵一跳。回頭看去，三班的幾個小家夥，包括鄧楊和陳楚生，都一臉敬佩地看著臭不要臉的，不約而同地給他鼓掌！

  ??我看著他們，歪了歪腦袋：“這以後沒人給我說他做不到了吧？你們口中的傻子都能扔進去，你們也能！一個星期之內，我要看見你們扔進坑，扔不進去的，低姿匍匐五十圈！”

  ??頓時，三班眾人一片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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