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拖油瓶’跟我說著炮兵的輝煌戰績，但是我心裏已經開始在想一些其他的事情。

  ??送完炮彈我就要回到汽車連了，但是我到這個時候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去給新兵做教員。

  ??‘大拖油瓶’似乎是看出了我有些心不在焉，於是便關心地問我怎麽了。

  ??我對‘大拖油瓶’也並沒有什麽可以隱瞞的東西，他是我的戰友，我們經曆過生死，可以無話不說。

  ??我便跟‘大拖油瓶’說起了有人想要讓我去給新兵當教員，但是我心裏對於當教員卻又有很多顧慮，總覺得自己可能會誤人子弟，又怕害死那些無辜的生命。

  ??‘大拖油瓶子’聽得很認真，並且露出了沉思和凝重的表情。

  ??過了好一陣，他這才抬起頭，目光灼灼，眼神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小葛，我跟你講一件事情吧！”

  ??我先是猶豫了一下，不知道他要講什麽事情，但是還是點了點頭。

  ??‘大拖油瓶’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小葛你知道嗎，我們炮兵陣地前麵的前沿陣地，是XX軍1XX師的陣地。”

  ??“1XX師我知道，那是剛輪換上來不久的部隊。”我說。

  ??“對，1XX師是剛上來的部隊。但是小葛你知道嗎？美國人壞的很，專挑咱們這邊新上來的部隊打！”

  ??“什麽意思？”運動戰階段結束以後，我就再沒有來過前沿，對於現在的陣地戰和坑道戰，我著實有一些陌生。

  ??所以我也會對所看到的那些新事物感到驚奇，比如說看到了藏榴彈炮的坑道。以前我們見到的坑道大多像貓耳洞之類，又短又小，人鑽進去隻能蹲著直不起腰。但是，‘大拖油瓶’這裏藏122榴彈炮的坑道，又寬又大而且很深，卡車都可以直接開進去。

  ??那些炮彈卸車之後，都被搬進了坑道裏。有這樣的坑道，這些炮彈萬無一失。

  ??“咱們這邊每次新上來部隊，敵人一得到消息，就馬上發起進攻。一來呢，是想要以進攻來試探一下咱們這邊新上來部隊的戰鬥力；這二來呢，也是想用強勢的進攻給咱們這邊新部隊一個下馬威。”

  ??我搖了搖頭：“下馬威？嗬嗬。我相信咱們的部隊不會被敵人的進攻打趴下的。美軍的火力雖然十分強大，但是一到步兵分隊不夠靈活。其實美軍的步兵單兵的戰鬥素質根本不低，相反身體素質非常好。但是打仗是班組、連排的戰術配合，是意誌、膽識和智慧的較量，這個他們差得遠。”

  ??‘大拖油瓶’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小葛，你和美國人打過，和南偽軍也打過，你是老兵，對那些敵人的總結確實沒有問題。但新上來的部隊中有很多都是新兵，他們缺乏戰鬥經驗。即便是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兵，有的也隻是之前和反動派軍隊，和日本鬼子的戰鬥經驗。他們其實根本沒有和美國人打過仗！所以他們的很多經驗，在這裏是根本行不通的！他們需要在戰場上去適應！”

  ??我點點頭，‘大拖油瓶’說的這話，我是認可的。敵人不同，以往作戰的很多經驗就是行不通的。

  ??‘大拖油瓶’繼續跟我說道：“別的不說，就拿前麵的1XX師來說，他們有一個步兵連剛上前沿陣地的時候，按照以前打反動派軍隊的經驗來修築防禦工事。可那樣的工事，根本連美軍一輪炮火都扛不住。敵人二十分鍾的火力準備，就將這個連所在山頭上的表麵工事全部摧毀。這個連，在短短二十多分鍾之內，就傷亡了超過三分之一！”

  ??我聽了也不禁動容：“二十分鍾就傷亡三分之一？”

  ??一般來說，一個連隊駐守某處高地，肯定不可能將所有的兵力都布置在表麵陣地，一般在前麵布置的兵力也就是一個排，後麵的兩個排可以隨時投入戰鬥，也可以做任何應急。

  ??而一輪炮火就傷亡一個連隊的三分之一，那說明，整個表麵陣地，幾乎無人幸存。

  ??‘大拖油瓶’鄭重地點點頭：“對！三分之一！新來的部隊沒有和美軍作戰的經驗，第一次交火就吃了虧。其實從第二次開始，這個連的防禦部署就做出了改變，再沒有吃過這樣的虧。但新部隊來到戰場上，都是要為這種不了解，付出代價的！”

  ??我聽後不語，反複想著‘大拖油瓶’所說的話，但心裏還是有些猶豫不決。

  ??‘大拖油瓶’看我仍舊在猶豫，便又開口說道：“小葛，你知道我們炮兵的一些工作性質。我們的觀察員需要在部隊進攻的時候深入敵後，偵查到敵人的重要目標，然後引導炮兵進行射擊，還要修正炮兵的射擊參數。”

  ??“這我知道，我們以前就是保護你們深入敵後的啊。”這事兒我並不算陌生。

  ??一開始我們也很納悶，為什麽要我們一個戰鬥班來保護這麽幾個非戰鬥人員。說實話， 最開始見到‘大拖油瓶’的時候，他儼然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直到後來在戰場上久了，他才有了點軍人的樣子。

  ??“戰術反擊的時候，我帶了兩個觀察員到敵後要炸毀敵人的一小段路，以保障咱們進攻的順利。路程比較遠，大概要深入七八公裏，途中要繞過敵人嚴密防守的好幾處前沿陣地。1XX師派了一個14人的小分隊保護我們去執行任務，都是五年以上的老兵。他們不光要保護我們，同時也要偵查敵人縱深的布防情況。”‘大拖油瓶’說著，突然情緒開始激動起來。

  ??“都是老兵油子，個個身經百戰。我們趁著夜色，深入敵後。去的時候倒是一切順利，但是回來的時候，小分隊的行蹤卻暴露了。我們遭到了敵人的夾擊，17個人，隻回來了6個，我們人人帶傷。”

  ??‘大拖油瓶’說著，便解開自己的棉衣，撩開來給我看。

  ??“這……這是卡賓槍的槍傷！”我一看到他背上的槍傷，就倒吸一口冷氣。這是新傷，傷口剛剛愈合，肉還是粉色的。凶險的是，這槍傷打在後心，距離心髒並不遠。

  ??卡賓槍遠距離的時候子彈威力小，如果是步槍，子彈打到身上，會在體內翻滾炸開。這個位置，肯定會波及心髒。

  ??這樣的傷勢，已經是凶險萬分。而僅僅一次任務，17人犧牲11人，陣亡超過六成，這個代價太慘重了。

  ??我說：“幸虧是卡賓槍，如果是加蘭德或者春田，你活不下來。你是因為那次任務，才升了的吧？”

  ??‘大拖油瓶’點了點頭：“我這條命，是1XX師的戰士拚了命拖回來的。為了保護我們，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兵，卻再也回不來了。可是你知道，付出這樣慘痛的代價，原因是什麽嗎？”

  ??“怎麽暴露的？”我問道。

  ??“其實說出來很簡單，就是那種藏在樹上的，用綠布包著的東西。”

  ??“詭雷？”我當即想到之前見過很多各種各樣的詭雷，自己也曾經差點中招。

  ??‘大拖油瓶’苦笑著說道：“你看，你是見過的啊！可國內的部隊剛換防上來，根本沒見過敵人的這種詭雷，就中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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