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看清招手的人的樣子的時候，我就有些後悔了。

  ??這人穿著一件棕色的飛行員皮夾克，下麵穿著奇奇怪怪的褲子，腰間還別著手槍。

  ??最關鍵的是，金色的頭發，湛藍湛藍的眼睛，白色的皮膚，都明顯告訴我們，他不是中國人民誌願軍，也不會是**人民軍。

  ??“美……鬼子！”張成發被我叫起來，一睜眼看見車前麵招手的人就驚呼道，隨即抓起身邊的衝鋒槍。

  ??不過沒等張成發開槍，那個招手的洋鬼子就暈了過去。

  ??我對敵人的飛行員自然是沒有什麽好感的，畢竟有那麽多戰友都犧牲在了敵人飛機的轟炸和空襲之下。

  ??如果我要是知道攔車這人是一個敵人飛行員的話，我剛才沒準直接就假裝看不見繞路開走了。

  ??但是現在，我既然已經開了過來，也就隻好讓他上車了。畢竟誌願軍有紀律，要求優待俘虜。就算心裏再狠，這個時候已經遇到了，也得救他。

  ??這洋鬼子看起來凍得不輕，**的天氣本來就冷，這突然的大雪又讓江邊十幾公裏內的氣溫驟降。撐到我們來，似乎已經是他的極限，上了車他就縮成一團直打哆嗦。吞吞吐吐了半天，凍得連話都說不出口。

  ??張成發本來要將俘虜綁起來，防止他逃跑。我製止住了：“沒必要，就這冰天雪地的，他要有逃跑的本事，就不會攔車求救了。把他槍下了就行了。”

  ??張成發先是下了他的槍，這洋鬼子也不反抗。張成發看他凍得不輕，手腳都僵硬了，就拿出毛毯給他。

  ??我一開始不想給他，但是心想凍死在我車上，畢竟不是什麽好事，也就沒有將毛毯收回來。

  ??而這洋鬼子哆哆嗦嗦一開始連話都說不出口，裹上毛毯暖了十幾分鍾之後，這才重新回過神來。

  ??這天，野外起碼已經有零下二十多度。如果是一個連隊，大家相互取暖和互相鼓勵之下，倒是問題不大。但是一個人孤零零在野地裏走了一夜，也是夠嗆。

  ??我沒好氣地想，這美國鬼子還挺抗凍。穿的不怎麽多，但居然沒被凍死。

  ??抗美援朝戰爭打了一年多，隻要是在**作戰的敵人飛行員，哪個手上不是沾滿了鮮血？

  ??不過，這洋鬼子一開口說話，就讓我和張成發嚇了一跳。

  ??“謝……謝謝……”洋鬼子小聲說道，發音奇怪，但是確實是中國話。

  ??“咦？這美國鬼子怎麽會說咱們的話？”張成發十分驚奇。

  ??我倒是想起來，之前聽老兵說過，打小日本的時候，美國人好像是援助過中國空軍的。

  ??有一些美國人的飛行員，似乎也是會說幾句中國話的。

  ??隻不過那個時候美國人為了製衡日本人而幫助中國人，是我們的朋友；現在他們為了製衡蘇聯人而轟炸中國東北、入侵**和中國台灣，那就是我們的敵人！

  ??於是我便說道：“你以前來過中國？”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這個洋鬼子接下來卻從口中磕磕絆絆地吐出來另一個詞。

  ??“達瓦裏氏……謝謝……”

  ??我愣住了，因為我聽懂了那個詞。

  ??張成發沒有聽懂，一臉迷惑：“瓦……拉……什麽屎？繼忠，他要拉屎？”

  ??我一腳刹車將車停了下來，扭過頭來盯著這個金發碧眼的洋鬼子問道：“你剛說什麽？你是誰？”

  ??洋鬼子裹著毛毯，已經比剛才好了許多。他用我聽不懂的話，說了一大堆，但是我和張成發一句都聽不懂。

  ??他似乎看出來我們聽不懂他說的話，但他也並不覺得奇怪。他思索了一下，然後一字一頓地說道：“老……毛……子……誌……願……軍……達瓦裏氏……”

  ??張成發奇怪地問我：“繼忠，他這是什麽意思啊？”

  ??我是懂了的，急忙從車上又拿出了棉被、幹糧和水。

  ??“我們錯怪人家啦！這洋鬼子……呃……洋人……他不是美國鬼子的飛行員，如果他說的沒錯，他應該是蘇聯老毛子援助咱們的空軍！是咱們的友軍啊！”

  ??金發碧眼的蘇聯人顯然也聽不懂我們說的話，但是他卻聽懂了其中的一個詞，眼睛陡然亮起來，猛地點頭激動地說道：“老……毛子！！達瓦裏氏！達瓦裏氏！”

  ??“他說的不是美國話，他說的是俄語，達瓦裏氏就是同誌的意思。”我跟張成發解釋，心裏卻慶幸自己發善心救了自己的友軍。看來心善還是有好報的。

  ??‘老毛子’接過我給的幹糧和水，也不挑剔，狼吞虎咽吃了起來。這下我倒是有些信了，美國人的飛行員嬌生慣養的，吃不慣誌願軍的口糧。

  ??之前在六連的時候，聽東北佬趙德樹說過一些蘇聯紅軍的事情。東北佬對蘇聯人並不怎麽友好，他在我們跟前總是一口一個‘老毛子’的喊，於是我也就成了這樣的習慣。而且我之前也沒有和蘇聯人打過交道，所以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們。

  ??不過蘇聯人援助的飛行員我卻是多多少少知道一點的，他們在天上其實算是主力。

  ??不過，蘇聯參戰這樣的事情。蘇聯人是絲毫不會承認的，美國人更不願意承認。所以從名義上來說，他們是不存在的。

  ??那兩位是超級大國，暗地裏過過招是可以的，但是有些東西並不能拿到明麵上來說。

  ??孟班長的車停在了我車隊旁邊，他關心地問道：“小葛？怎麽停啦？”

  ??我向孟班長喊道：“孟班長啊，我們在路上撿了個人，剛開始以為是敵人，結果發現是蘇聯人。哦！飛行員啊！”

  ??孟班長眼睛一轉，看了看天色說道：“咱們先趕路，有什麽情況到了地頭再說！一定，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這四個字，孟班長咬得比較重，我也知道了意思。

  ??我們重新上路，向著價川方向趕路，這個時候，天已經開始亮了起來。

  ??吃過喝過，又有了毛毯和棉被的‘達瓦裏氏’同誌，活泛起來。他用俄語，手舞足蹈地跟我們說了很多話，但是我和張成發什麽也聽不懂。

  ??不過他的手勢，我倒是有一點看明白了。

  ??我問道：“達瓦裏氏，你是說，昨天在平壤天上戰鬥的是你？聽得懂嗎？平壤！”

  ??聽到我說‘平壤’，‘達瓦裏氏’點了點頭，但他同時又手上比劃著說了一大堆。

  ??我隻聽懂了其中的一個詞。

  ??“契丹”

  ??但是我還是看明白了他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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