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張成發兩人忙前忙後，給卡車上上下下搭了樹枝和樹葉做偽裝，準備等到了白天再檢查刹車的情況。

  ??但還沒等天亮，僅僅一個多小時之後，天上就再次傳來嗡嗡嗡的聲音。

  ??沒多久，也就是剛把卡車偽裝好，正準備人先撤到安全的地方。我們所在的這一整片地區，就被投下了好多照明彈。

  ??天上的美軍戰鬥機來來回回，不停盤旋，一會兒高空一會兒低空，足足有三四架。

  ??按照美軍飛機正常作戰的編隊，一般都是雙數的架次，這個時候應該有四架飛機在頭頂上轉悠。顯然，他們就是被我引過來的。我這一輛車就引來了四架敵機，這讓我甚至有點受寵若驚。

  ??張成發說：“繼忠，咱們這是捅了馬蜂窩了嘛？”

  ??我看著天上忙忙碌碌的‘馬蜂’，笑了笑說道：“看來咱們成了香餑餑了，一次引來了這麽多敵機。沒事，這是好事，我們引來了四架敵機，那麽其他路上就少了四架敵機的威脅，咱們這可是間接掩護了其他同誌。”

  ??馬上要入冬，加上東線的戰鬥還在零零散散的進行，美軍也知道即將換季的時候誌願軍一定會大量運送物資，於是對我們後勤線的封鎖和絞殺愈加嚴密。

  ??天上的飛機扔下不少照明彈，其中有兩枚幾乎就在我們頭頂上。但之前緊緊追著我們的美軍飛機都沒有消滅我們，現在再想找到我們這一輛已經藏起來的車，那無異於大海撈針。

  ??卡車已經在樹林裏完全偽裝了起來，我並不擔心自己會被發現。偽裝可是一項技術活，誌願軍戰士大多都精於偽裝作業。這也是被逼得沒辦法啊，偽裝稍微差一點，就被天上的敵機找見炸死了。天上那些美軍的飛行員，我們雖然總是調侃他們，但那些人一個個的眼睛賊亮。跟他們鬥智鬥勇，本來就是一件非常凶險的事情。

  ??也不光是汽車兵的偽裝，我們偵察兵和戰鬥部隊的偽裝也是同樣的道理。偽裝搞不好，上了戰場就得死，而且還會連累戰友們！

  ??張成發看見照明彈將整個天空照亮，就連我們在樹林中，也能清楚看清周圍的一切。他有些緊張，手緊緊握著自己的衝鋒槍。

  ??我倒是一下樂嗬了，還笑出聲來。

  ??張成發納悶問道：“你笑啥？”

  ??“嘿嘿，咱們還說等明天天亮了再檢查車的問題呢。這不，敵人馬上就來送溫暖了，要啥來啥。我要光，天就亮了。”說著話，我已經爬到了卡車底下，映著照明彈忽明忽暗的白光，仔細檢查卡車底盤和刹車的情況。

  ??張成發看我鑽到了卡車底下，不由變得更加緊張了：“繼忠，你這是幹啥？不要命了？快出來，要是被飛機看到卡車，要挨炸的！”

  ??正常來說，將卡車隱蔽好之後，我們就要盡量不和車輛待在一起。因為卡車是大家夥，即便經過精心偽裝，也很容易暴露。而這樣的大家夥一旦被發現，敵人飛機就會死盯著卡車不放，直到被炸成廢鐵。我們汽車兵是人比車金貴，保人比保車重要。關鍵時候，寧願車被炸了，人也不能有事情。和卡車那樣的大家夥相比，人畢竟是非常渺小的目標，難以被發現和鎖定。

  ??我置若罔聞，要發現早就被發現了，而且就憑這四架敵機和這幾十枚照明彈，也根本沒法將我周圍這麽一大片區域非常仔細地檢查一遍。他們能夠將整條公路看清，就已經挺困難了。

  ??果然，天上飛機飛來飛去，硬是想不到，他們想要尋找的目標就在眼皮底下藏得好好的。

  ??張成發倒是比我緊張得多，靠在卡車邊上，抓著衝鋒槍對著天上，一副對空警戒的樣子。

  ??我心裏暗笑，這麽一把衝鋒槍，根本對敵人的飛機造成不了任何傷害。真要是被發現了，他再警戒，也沒有用。

  ??在照明彈或明或暗的光線下，我終於找到了刹車失靈的原因。可找到了原因我就更加有些一籌莫展了，因為我發現，卡車後輪附近的刹車油管被子彈打斷了，刹車油已經在逃跑的時候就漏光了。

  ??這刹車油管很細，但就是這麽不巧，子彈將油管切成了兩截。沒了刹車油，整個卡車四個輪子上的刹車就都失靈了。

  ??我車上有膠布，想要修補管子倒是不難。但是這刹車油卻是沒辦法現在就補充，汽車連倒是有，可遠水也解不了近渴啊。

  ??搞清楚原因的我從車底下爬了出來，張成發還是一副警惕的樣子盯著天上。

  ??看見我從車底下爬出來了，他鬆了口氣。我們倆先遠離車輛，走到了一百多米之外，張成發這才問我：“怎麽樣？能修好不？”

  ??我搖了搖頭，在這種野戰情況下，根本沒法修。畢竟，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

  ??張成發眼神暗淡了一些，有些失望。

  ??天上照明彈已經漸漸落了下來，兩架美軍飛機突然降低高度，幾乎是擦著樹梢，在僅僅幾十米的超低空掠過。看起來，這是最後想要努力一下，如果再發現不了什麽，他們就要返航。

  ??張成發端著衝鋒槍，對準天上飛機，眼睛裏滿是警惕。

  ??我不由發笑：“張哥，你這拿個衝鋒槍，也打不了天上的飛機啊，別費勁了。”

  ??我遇見美軍飛機的第一反應都是躲起來，因為我知道自己手裏的輕武器根本打不了飛機。但是張成發每次見到天上的敵機，都是這樣用衝鋒槍對空警戒，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對飛機造成不了什麽傷害。

  ??也不是說衝鋒槍不能將飛機打下來，但是那個幾率太小了，幾乎不可能發生。38軍有個兵，用輕機槍打下來一架美軍飛機，直接就記了一等功！那可是一等功，多少人拿命都換不來。

  ??張成發搖了搖頭，看著我，臉上很嚴肅地跟我說：“那我也要保護好你啊！”

  ??“保護我做什麽？我有手有腳，哪裏用得著你保護？”

  ??張成發滿臉堅決：“那不對，石連長說了，咱們誌願軍每一個汽車兵都特別重要。我們這些副駕駛的，就是為了保護咱們駕駛員的安全。哪怕我犧牲了，也要把你保護好！”

  ??聽了這話，我愣住了，心裏有了種不知名的情緒。我有些感動，但心裏還是有些掙紮。

  ??半晌之後，天上已經重新黑了下來，也再聽不見煩人的飛機呼嘯聲，這意味著敵機已經徹底飛走了。

  ??張成發這才將槍放下，關上保險。

  ??他問我接下來做什麽，我說等人救是沒指望了，咱們還是得自救。

  ??“自救？”張成發疑惑不解。

  ??我說：“不管那麽多，車裏有備胎，咱們先趁著晚上把備胎換上。這麽折騰折騰著，還有一兩個小時天就要亮了。咱們明天在這裏待一個白天，晚上再想辦法把車搞回去。”

  ??張成發並不太懂車，他隻管配合我，我們抓緊時間開始換備胎。

  ??看著張成發，我想了想，問他：“張哥，你想學開車不？”

  ??“啊？”

  書屋小說首發